虚阁网 > 乐琳琅 > 扬州招亲状 | 上页 下页
二十六


  手心一凉,她忙收拢五指,握紧拳头,默默地看着地上原本并在一起的两个影子逐渐分开,其中一个影子倒退着,远离另一个影子。

  他走了?走了……

  右手的拳头握得有些颤,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一丝锐痛划过心头,她急忙仰起脸,深吸气,心中的酸楚平复一些,仰着脸遥望天际。

  星光微弱,大片大片的黑暗笼住了视线,她,无奈、悲伤,却,咬着牙不回头,不呼唤。

  默默的,听着脚步声远去,四周一片寂静,她缓缓蹲下身子,两手圈抱住自己,呆呆地望着面前一堆黄土。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乱石杂草间一阵声,她心中一惊,猛然回头,看到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离开不久的人儿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一样东西来。

  他带来的是一块比较平整的长形石条,再光滑些就像一块石碑了。他抱着这石条走至她身边,把石条往地上一放,擦一擦脑门上的汗,道:“情梦,我没多大能耐,不过,有些事我也能帮得上忙。”再一指这石条,“喏,我找了块石头,帮你的亲人立块墓碑吧!”

  她呆呆地望着他,许久,说不出一句话,突然把头埋在膝间,双肩微微耸动。

  他以为她是哭了,心慌而又笨拙地伸出手轻拍她的背,她却猛一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有水亮水亮的东西在闪烁,唇边却挂着笑,柔柔含笑的声音抚过他耳际,“傻瓜!这回是你自己跑回来的,回来了,可不许反悔!”

  他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他没想过要离开,也不会后悔。

  她暂时抛去诸多烦恼,抽出袖中剑,一笔一笔工工整整地在石面上刻字,刻至最后一笔时,剑锋一偏,突然划过她的指尖,一缕殷红的血丝流出,凝聚成血珠,滴落在洒满酒渍的地面。

  她一愣,目光飘忽在指尖的伤口与染血的酒渍间,若有所思地喃喃着:“……血、酒、毒……”

  脑海里灵光一闪,回想起昨晚某个人对她说的一句话:这酒岂是旁人代饮的!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她的脑海,带着一丝恍然与震怒,她从齿间迸出三个字:“金、半、开!”

  用力将石碑插入坟前石土内,她霍地转身,大步往乱坟岗外走。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她。

  出了乱坟岗,她突然纵身而起,施展轻功,如流星划空,往城东方向而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见她一句话也不留,就这么突然离去,他心中一惊,急忙奔跑起来,往城东方向追去……

  扬州城内,隐隐传来梆析响动:梆、梆、梆!

  三更天了。

  坐落在扬州城城东这条街上的一座庄园——招贤庄,看似很平静。

  庄内黑漆漆,不见一盏灯火。

  情梦极其轻松地翻过护墙,进入庄内。

  庄园中心地带的一幢小楼正是大当家的居所。情梦潜入楼内,却找不到一个人影。她打开窗户,一个鹞子翻身飞身上屋顶,沿着几排屋脊往庄园后方扑去。

  今夜的招贤庄在平静中透着份古怪,庄内明桩暗哨居然无一人站岗。她轻而易举地到达后院练功房外。

  绕过正门,隔着练功房右侧墙面的两扇窗户,她隐约听到里头有人在谈论着什么,声音模糊,听不清谈话的内容,不过,至少这里头是有人的。

  她把手平贴在窗子上,悄然无声地将窗闩震落,打开窗,飞身而入,环顾四周,发现这练功房分明暗两间。

  隔着一道木门,暗室里头有人在高声交谈,贴到门边,谈话声变得清晰,她听出里头说话的有三人:

  拥有苍劲声音的人是广招贤,说话时轻时重、语声起伏不定的则是于荣焉,高声嚷嚷着、语气里透着几分嚣张跋扈的便是广英杰了。

  这位被她点穴“乖”了一阵子的英杰少庄主,此时又嚣张开了,“这贱人,敢招惹本公子,活该她倒霉!”

  于荣焉压着嗓子低声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气呼呼地叫嚷着:“不够!这还不够!只不过死了个手下,她还逍遥着呢!叔公今早就该再赏她一杯毒酒,让我出口恶气!真想不透他为啥又放她一马,该不是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心软了吧?”

  “杰儿!”广招贤怒叱,“小叔行事向来有他的道理,你个小辈能领会他老人家的一丁点心思,为父就不算白养了你!”

  广英杰嘟嘟囔囔:“不过是辈分高了些,又不见得比我大多少,二十多岁的人装得像个小老头,爹,您还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真没出息!”

  得!看把这位宠的,连自个儿老爹他都犯到头上来数落个没出息!

  广招贤气得险些背过气,扯开了嗓子与儿子对骂:“你老子没出息,你小子又有多大出息?这么大个人还栽在一个小妮子手里,要不是小叔赶来相助,你小子现在还能生龙活虎地骂到你老子头上?还不是一只活鳖,缩着等死!”这位也是气糊涂了,骂亲儿子是鳖,他又是什么?

  越听越不像话,于荣焉忙来打圆场,“老哥老哥,消消气、消消气!今日数这丫头运气好,一杯毒酒让那斗勺替了去,不过,她的名已签在阎王的册子上,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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