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乐琳琅 > 扬州招亲状 | 上页 下页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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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二人也像是来找乐子的。尤其是那位主子,口角含笑,一路走一路看,悠哉悠哉地逛到河岸边挤作一团看热闹的人群外围,一脸好奇地想往人群里钻。尾随在身后的仆人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主子的衣袖,道,“宫主,您一个女儿身怎可往男人堆里扎?”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主子颇潇洒地挥一挥宽大的襦袖,道:“本宫出门前特意在身上‘刀尺’了一番,此刻在旁人眼里,本宫就是那浊世翩翩佳公子,只要你不泄露本宫的底儿,又有哪个辨得出真假来!” 仆人瞪着眼前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问:“您故意改装成这副模样,该不会是想学那浪荡公子上花船放浪一回吧?” “有何不可?”主子掩唇呵呵一笑,“本宫也想尝尝鲜,开开眼界呢!” “宫主!”仆人那两根扁眉成了“八”字型,他抽搐着嘴角,说道,“您可别吓唬斗勺啊!这鲜哪是您能尝的!” 喝!听他自称斗勺,那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可不就是情梦么!姑娘家今儿个还在拿人寻开心? 果然,温温绵绵的语声一出,又是调侃人的语气:“你们男人尝得,本宫就尝不得么?”昨儿个姑娘家不就身披喜袍、乘坐大红花轿闯过送葬仪阵上门逼婚了吗,江湖儿女,行事、作风怎能被圈在世俗观念的小框架里! 她径自挤入人群前方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脱口道:“是他!” 斗勺上前,顺着她视线所指的方位放眼望去,只见河面上并列呈一字排开的画舫中,有一艘以纯金色锦缎裹顶的画舫尤其醒目,船头甲板上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坐在船舷上,身上穿一袭脏兮兮的破烂布衫,裤筒高高卷起,赤着的双足浸泡在水里,正低着头呆呆地凝望着水中倒影。女的云发高盘,姿容艳丽,身上穿一袭金灿灿的裙裳,长长的裙摆呈荷叶状铺在甲板上,两幅水云袖各绣着展翅欲飞的一凤一凰,怀抱琵琶,正时断时续地弹奏着一曲忧伤的音律。 斗勺不解地望着金色画舫中那两人,若他没记错,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子,应当就是昨日被“醉八仙”的堂官抛出窗外的那名酒鬼。再看那女的,虽称不上风华绝代,却也艳丽动人。何况,她的这艘画舫布置格局均高出其他画舫足足一筹,想必这女子的身价颇高,手头不阔绰的男人们通常连这画舫的边儿都沾不着,她又怎会让个邋遢的酒鬼近身来,还不惜亲自弹曲,取悦于他?怪哉、怪哉!难怪有那么多人围在这儿指指点点。 斗勺这厢是百思不得其解。情梦也微感诧异,想不到时隔半日,就又见着这两人了。她没料到的是,这金衣女子居然是扬子渡口的一名“船娘”。 她暗自猜测这二人的关系,金色画舫上此时悠悠传来了歌声,却是弹奏琵琶的金衣女子红唇轻启间吐露的心声。她细细聆听,歌声缕缕传入耳中: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短短几句歌词,金衣女子反复地唱。原本背对着她的男子搭在船舷上的手渐渐合拢,紧握成拳,又猛地松开,下一刻,又紧握成拳,再猛地松开,如此反复,直至那歌声重复唱到第九遍时,他霍地站了起来,一旋身,掀开舱口那层布帘,躲进舱内。 歌声戛然而止,一滴泪水从金衣女子的眼角滑落,坠在琵琶上。 岸上的情梦清晰地听到那女子的一声叹息,不知怎的,她胸口又烧起一把无名火,当即想也不想,提了口气,飞身跃过踏板,轻盈地落在那艘金色画舫的甲板上。 斗勺大吃一惊,连忙提气轻身,凌空尾随而上。 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金衣女子见自己船上突然多了两名不速之客,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少顷,她又恢复了镇定,只拿两眼儿瞅着情梦,不言不语。 情梦负手而立,冲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姑娘歌声沉郁哀婉,扣人心弦!本公子听得出姑娘此曲用心良苦,但这一番苦心实不该浪费在一头牛的身上!” “牛?”金衣女子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位侃侃而谈之人。 “不错!是一头又臭又硬又倔的牛!”情梦瞄一瞄遮了层布帘的船舱说道,“对牛弹琴,牛怎知弹琴者的一番苦心?” 金衣女子这才会意,微微一笑,“姑娘真是位趣人儿!” 她唤她“姑娘”?情梦赶紧往自个儿身上瞅了瞅,却找不出破绽,心里直纳闷:今夜精心“刀尺”的一身襦衫,应当让她看起来像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怎会被这女子一眼识破? 金衣女子指了指她的耳垂,但笑不语。她这才恍然大悟:这世间哪有男子穿耳洞的? 被人当面戳穿,情梦亦是面不改色,呵呵一笑,“姐姐好眼力,小妹佩服!” 金衣女子见她落落大方、笑容可亲,心中多了分好感,“听姑娘口音,好像不是扬州人士吧?” “小妹朱雀,江南人士。”情梦半真半假地答,又问,“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金衣女子却道:“如我这等风尘女子,贱名不提也罢!” 情梦不以为然,“声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依小妹看,姐姐是涅而不缁,何须自惭!” 一听此言,金衣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笑道:“朱雀姑娘好口才!贱妾念摇受教了。” “念摇?念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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