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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妃、妃衣姐姐?!”见了这雪衣女子,试灯一脸见鬼似的表情,心中骇怪之极,“你、你是人是鬼?”

  “妃衣”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语声如泣如咽:“你看,这世间本无用情专一的男子……”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手指轻轻抚过锋利的剑刃,柔声道:“只要一剑,在他的心口轻轻刺一剑,他就会永远、永远只属于你一人!”同样的话语,没有刚烈决绝的意味,反倒多了些阴柔诡笑。

  [只属于你一人!]

  极轻极柔的语声,诱哄、鼓惑着她,“妃衣”牵起她的手,把匕首轻轻搁在她掌心中。

  试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匕首,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妃衣”阴柔的语声:“只要一剑……他就会永远属于你一人!”手,渐渐握紧了匕首,眸子里遮来一层雾,她也如“妃衣”那般以指尖轻轻抚过锋利的剑刃。血光一现,压在利刃上的指尖滴落血珠,一丝锐痛由指尖刺达心口,眸子里的雾色突然消散,她霍地抬头,目中闪出慧黠之芒,盯着面前的“妃衣”,冷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休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手腕抖振,匕首脱手掷出,挟着凌厉之势射向“妃衣”。

  “咭”的一声轻笑,雪衣一旋,匕首掷了个空,雪花般轻盈的身影幻空,突然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头发怵,不敢在这鬼影现踪的暗室里逗留下去,试灯一步步退到门口,一旋身,飞快地掠出门外,离开秘道,一口气奔出小楼,往园子外跑去。

  日当午,鸿运山庄里反倒十分安静,夏日里容易犯困,恰值午休之时,放哨的庄丁也打起了哈欠,靠在树干上打盹小歇片刻。

  独孤吹梦回到麒麟阁后,独自坐在房中,持个酒壶,自斟自饮,可恨这酒不醉人,心绪纷乱,他没有一点睡意,却还是脱下罩衫,准备上床闭目养神。

  自从妃衣病逝,他几乎夜夜失眠,躺到床上,闭了眼,脑海里还是会浮现一片不祥的血光,眼皮一跳,隐约感觉到床前晃来一道人影,他猛地睁眼,吃了一惊,“试灯?”

  悄然进入他房间的人,竟然是试灯!

  站在他床前,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竟然与那尊欢喜佛像的神态惊人相似——蹙眉垂目,敛容含悲!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心中不解,“是不是仇姑娘的病很严重?”

  “你很担心她?”古怪地一笑,她缓缓抬起手来,猝然拔了发簪子,满头青丝秀发瀑布般垂下,“她比我好吗?”手指徐徐往下移,解开一粒粒纽扣,她站在他床前,缓缓脱下了那袭红嫁衣。

  “试灯?!”双手接住红云般飘落的嫁衣,他惊愕交错,飞快地转开视线,不敢去看她此时半裸身子的模样,晕红了面颊,心头却是动了几分真火,“你这是做什么?快把衣衫披上!”

  “你让我披上嫁衣,嫁与谁人?”她突然指着他手中的嫁衣格格发笑,“我穿着嫁衣等你盼你,三年,三年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你、你……”她今日到底怎么了?进退有度、慧黠如她,怎会突然强求他回答这些事情?

  “三年前,你不愿辜负妃衣姐姐;三年后,你又来找一个酷似妃衣姐姐的女子!而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等了三年,苦了三年,她不愿再克制自己了,在他面前,赤裸裸地表白内心,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悔!

  “你……你是我妹子!”涩然一笑,他不敢看她。

  “妹子?”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只是妹子!”痴等三年,等来的竟是这句话,情何以堪!胸口突然痛得厉害,眼前变得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脑海里突然响起渺如飘絮般的那个阴柔笑声——

  [世间本无用情专一的男子……只要一剑……他就会永远只属于你一人……]

  她神情恍惚地喃喃着:“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试灯,你累了,回房歇着吧!”为她披上衣衫,他强忍着不去看她悲伤的神情,转过身,猝然持起桌上的酒壶,用烈酒灌喉,辣得眼眶泛红。

  她突然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含泪而笑,笑弯弯的眸子里遮着雾。朦胧里,她牵起他的衣袖,漫声吟哦:“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含泪的笑,凄绝神伤,声声叹息,声声重。

  脉脉此情谁诉?她、她怎会念出这首词?他神情狂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颤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曲调?”这是妃衣临死时念过的词!

  “你自己做了什么,反倒来问我?”浑浑噩噩之中,隐约觉得神志已不受自己控制,她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极为耳熟,似乎只是在念着脑子里回响的那个声音,“好!我倒要问问你,你今日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见仇大小姐了?你们还想瞒着我背着我,在私下幽会偷情!”

  “你在胡说什么?!”去见仇大小姐?从聚义厅出来后,回到麒麟阁打点了行囊,他并没有离开这房门半步!为何她会做此猜想?

  她抿紧了双唇,听来有些奇怪的语声仍是颤颤地逸出唇外:“你在外面寻风流快活,却害得我险些……险些困死在陷阱之中!”

  “寻风流快活?”空穴来风,无端的指责,试灯怎么也变得如“她”这般无端猜忌?他骇然看着她,不!眼前这个人不像是试灯,那样的质问,那样的猜忌,竟是妃衣的语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方才见过仇冉冉?”勾阎面具在眼前晃过,那个抱着白猫的雪衣女子果真古怪之极!他越想越觉不对,“试灯,我这就去找她!你千万别出去,待在房中,等我回来!”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他当真要去找仇大小姐?当真要离开她?试灯怔忡地看着他一步步往门外走,耳畔回荡起“妃衣”极轻极柔的声音——只要一剑,在他心口轻轻刺一剑……

  袖中刀刃寒芒一闪,试灯随着脑海里的一个指示,突然冲他扑了过去!

  [梦!不要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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