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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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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么,”太夫人语声冷硬,“去阎王那里问吧!”拧开了龙首的拐杖正缓缓往上提。 危机迫在眉睫,凤天影却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枚凤祥还在我身上,你可别把它也丢到悬崖下。” 提着拐杖的手顿了顿,太夫人目光闪烁不定,“老身不明白,凤祥怎会落在你手上?” “您老记性不好,先前我就说过,打我出生起,它就在我身上了,二十六年来几乎从不离身!”他有意点拨她。 太夫人果然被他点醒了,回想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她隐隐猜透了一件事,“你果然不是天影!”一个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而且性情大变?这个人果然是冒名混入山庄的,其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老老实实告诉老身,是谁让你冒名混入凤舞山庄来谋夺凤家财产的?” “他是凤家的正主子,凤家所有产业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苍劲的语声遥遥传来,一个乌簪银发、仙风道骨的白眉老人正从山径上缓步走来。 “你、你是……”太夫人只觉来者面熟,记忆却有些模糊。 “宁秋荷,你当真认不出我了?”白眉老人走到太夫人面前,“二十六年不见,你我都老了。” 太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抖手指着白眉老人,“你、你是凤添锦!” “你该叫我一声小叔子。”老人笑了笑。 “你还没死?”当年他不是重病缠身,离家寻医途中下落不明了吗? “我大哥虽死了,我却逃过一劫,被一位神医收留门下。”他是因祸得福,“这么多年,老朽有家归不得,只住一间草庐潜心钻研医术,行医救人,就是为了赎当年犯下的罪过。”一声长叹,他面朝阮仁孝的墓拜了一拜。 严封在脸上的冰层龟裂,太夫人语声微颤:“赎罪?你还知道自己犯了罪?当年你帮着你大哥把我从阮家抢出来,就只为你们凤家祖宗那可笑的遗训,就因为我的生辰八字里有‘杨柳木’可以帮着你们凤家延续香火,你们就把我和我的丈夫硬生生拆散,害得仁孝抑郁成疾,吐血身亡!我只恨老天不开眼,没把报应落在你身上!” 白眉老人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着我与大哥,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你会因此谋夺了大哥的性命!大哥猝死家中,我也身染怪疾,幸而途中遇上神医师父,他一语道破我这身病是人为的!当我匆忙潜回家中调查真相时,你与大嫂都已临盆,我知道你与我大哥向来感情不和,更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就偷偷问了接生婆,她说你分娩是假,只是找了个死婴想替换兰夫人生下的孩子,借此得到凰瑞! “于是,我赶紧去大嫂房中把佩上了凤祥的孩子抱了出来,从外面找了个婴儿替换进去。果然,你抱走了那个婴儿,又把兰夫人逐出山庄。我就把她安置在一座宅子里,把她的亲生儿子交由她抚养成人。 “天意弄人,三年前,当你养大的那个孩子觅着药王医圣的名号来找我医治隐疾时,我就知道他不能人道也是有人一手毒害的!我就告诉他,我有起死回生之术,倘若他日他有个不测,就让一个心腹带着他的尸身来找我!三年前,我还盗取了唐氏画匠手中一幅他的画像,在兰夫人病逝、我那亲侄子依着她临终遗言来我这儿探问身世时,我将他换了容貌,等候时机成熟,让凤家正主子重返凤舞山庄查清一些事实真相!” 太夫人愣愣地听着,惊疑的目光绕在凤天影身上,“你、你是说他才是真正的凤天影?” 白眉老人点点头,又道:“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连亲手带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老身从不枉害无辜的人!他也是咎由自取理当受到报应的!”太夫人冷冷一笑,“要不是他让无瑕藏了把刀子在身上,想借无瑕的手杀死阮儿,我也不会要了他的命!”任何人都休想伤害她与仁孝的骨肉! 白眉老人眼中浮动着一丝悲怜,“秋荷,你知不知道你害的是谁?”沉沉一叹,他终于吐出一个惊人的内幕:“二十六年前,我用别人家的一个婴儿换走天影后,心有不安。一年之后,我又潜入山庄偷出那孩子想还给那户人家。当年我对你也心怀愧疚,知道你与仁孝还有个两岁大的儿子,我就把他抱了来,偷偷放在你身边,让你们母子团聚……” 听到这里,太夫人惊呆了,颤声道:“你、你胡说!二十多年前,我去过阮家,还亲手把阮儿抱了回来……” 白眉老人摇摇头,“那是当年我偷抱来的那个孩子,本想还给那户人家,谁料事过境迁,我已找不到那户人家了,无奈只得先放在阮家。阮家人都知道这件事,却不敢对你明讲,他们抱有私心,只想将错就错,让自家的孩子成为凤家的继承人……”他不断摇头叹息,“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个结果,当年我就不该把孩子抱给你,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哪!”如果当年她有留心照顾孩子,就会及时发现孩子是被人调换了,或许还能发现换来的孩子与她的相同之处。只可惜,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终究铸成大错! “胡说!胡说!都是假的,你休想骗我!”太夫人身子摇晃,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阮家人。”白眉老人掏出随身带来的一只黑坛子,双手捧给她,“三嫂,这才是你的孩子,我把他的尸身火化了,带来给你。”老人长叹:“秋荷啊,这么多年了,我可以洗心革面,用余生赎罪,你却在心头夹着一把刀子度日,不但毁了一个家,也毁了你自己的孩子哪!”人要是执迷不悟,心中惟有恨,没有宽容和谅解,终是苦了自己、害了自己! 太夫人面如死灰,十指剧颤,始终不敢去接那只骨灰坛子。 白眉老人硬是把坛子塞到她手里,转身便走。 “臭老头!”凤天影唤了一声,“你去哪里?” “天南地北,悬壶济世!”白眉老人头也不回,飘然离去。 臭老头走得倒干脆,留下这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凤天影看看太夫人,她颤手捧着骨灰坛子,两眼却一直盯着他,“三娘!”他改了口,“您吃人似的瞪着我做什么?”当年要不是二叔把他抱走,今日那坛子里装的可能就是他的骨灰了! 心头泛了寒气,他指指自个的脸,使出一招杀手锏,“您看看,我这张脸与您儿子是一模一样的,您错手毒害了儿子一回,今夜对着我这张脸,您还狠得下心再杀一回?” “砰”的一声,太夫人手中的龙首拐杖落在了地上,脸上沟沟曲曲的皱纹颤颤地扭曲,颤手抱紧了那只骨灰坛子,默默转身,一步步往山下走。片刻之间,她像是苍老了许多,佝偻的背影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枯叶凋零的山径上踽踽独行,道不尽的凄怆悲凉。 四周沉静下来,阮霸站在萧瑟秋风里,怅然若失:他只是一个被意外卷入这场风波的最无辜最不幸的人,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什么都得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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