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乐琳琅 > 凤舞九天 | 上页 下页


  “怕什么?即便她是虎,我也能在虎口捋须!”凤天影淡然一笑。

  燕青心中的不安竟淡去不少,积累多日的一个疑念也脱口而出:“主子,您真是变了许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凤天影脚步倏停,转身,一言不发地盯着燕青,直盯得人心里发毛时,他才轻描淡写地说:“死过一回,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燕青闻言,心中疑念涣然冰释,反而宽慰主子:“只要您身体无恙,以前的事,慢慢的总能想起一些来的。”

  凤天影望着这个忠心不二的属下,闷在心里的一些疑惑,索性一筐儿倒出来:“燕青啊,你说这个太夫人是不是我亲娘?她似乎一点都不疼爱自个儿子哪!”

  燕青深有同感,“是啊,太夫人对主子要么不闻不问冷漠得很,要么棍棒相加严厉得很!您以前总是怕着她,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主、主子,您在做什么?”

  风天影走着走着,顺手牵羊地把廊檐下挂着的鸟笼摘了下来,举在手里,对着笼里的鸟儿吹口哨,逗它玩儿。

  瞧着主子就这么轻轻松松把太夫人最喜爱的画眉鸟拎走了,燕青心中骇怪:太夫人怒气未消,主子这么做不正是在火上浇油吗?

  “燕青,接着说啊!”凤天影拎着鸟笼一摇三晃,顺手摘了花盆里一束月季花,戴到燕青头上,看着燕青皱苦了一张脸,他眯着眼直乐呵。这哪里还是燕青所熟悉的冷漠寡言的主子?

  “太夫人生气罚您时可凶着呢!”燕青顺口就说,“不过,您以往的性情与太夫人确实很相似。”板起脸时都是一副冷漠又深不可测的样子。

  被那么一个刻板严厉的老太婆带大的娃,能有讨人喜的性子吗?凤天影哼嗤一声,问:“这山庄里头谁最大?”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不过依他看来,太夫人是骑在那个“凤天影”头上作威作福的,山庄里的人多半会由着她使唤。

  “家中的事由着太夫人做主,但外面生意上的事,那不还得倚仗主子您!不过近些日子,太夫人都把凤氏产业交给阮少爷暂时打理着。”

  “阮少爷又是什么来头?”对这种当面强撑个笑脸,暗地里握起拳头的人,他可没什么好感。

  燕青一五一十地说:“太老爷病故后,太夫人就从外面抱回一个孩子,说是给您找来一个玩伴,陪您一同上私塾。太夫人瞧着阮少爷也顺眼,就让您与他拜了把子,后来干脆认了他这个干儿子。这么多年也不见阮家人来认回这个儿子,大伙儿猜他许是太夫人从人贩子那里买回来的孤儿,压根就没爹没娘,只不过来凤家时脖子上戴了个金锁片,上面有个‘阮’字,‘霸’这个名是太夫人给他取的。”

  “这个老太婆也忒偏心了吧?”凤天影走马观花似的闲逛在山庄内,雨雾笼得四周景致朦朦胧胧,远处传来鸟鸣声,鸟笼里的鸟儿也开始扑腾翅膀仰头冲着天空发出鸣叫,“随随便便捡个莫名其妙的野小子来,就想把凤家的东西都分一半给他,难不成凤家娶的儿媳也得分出一个,请阮少爷笑纳?”

  “主子!”燕青压低嗓门说,“其实山庄里的人都看得出阮少爷对姬夫人很有好感,那次他喝醉了闯到姬夫人房里,企图轻薄姬夫人,虽然被姬夫人挣脱了,但从那以后,姬夫人见到他就会很害怕。太夫人知道这事后,反而劝主子把元配夫人让给阮少爷,您当时不做声,但谁都看得出,三位夫人当中您只允许姬夫人来书房帮您磨墨,您还教她打手语……”主子对姬夫人多少是抱着点心思的,何况主子最要面子,哪做得出这有损名誉的事,阮少爷姓“阮”可不姓“凤”,他凭什么跟主子要这要那?要不是太夫人给他撑腰,他能得寸进尺提出这过分的要求吗?

  “你说是我教无瑕打手语的?”难怪他拿纸笔给她时,她的表情变得那么奇怪。

  燕青语出惊人:“姬夫人是入了凤舞山庄大病一场才成了哑巴的,以前她用不着学手语啊,您把这些都忘了?”

  “老了,记性不大好了。”凤天影粗着嗓门咳嗽两声,伸手捋捋颌下莫须有的胡子,装个老爷腔。

  燕青憋不住笑出了声。说实话,他挺喜欢主子现在这个模样。

  雨势变小了,二人绕到山庄一片林苑中,凤天影打开了鸟笼,小鸟振动翅膀,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贴着草地往上空起飞,飞起半人多高时,一只手横空拦来,一声尖利短促的悲鸣,它的翅膀被人折断了。

  “大哥?”凤天影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那道魁梧身影,道:“放了它。”

  阮霸一步步上前,把手中抓到的鸟扔回鸟笼里,弹去黏在掌心的几根沾血羽毛,沉声道:“这是义母最喜欢的鸟,怎么能放了?”

  “喜欢它,难道非得关着它?”看着笼中受伤折翼的鸟,凤天影脸上失去笑意。对这么小的生命都下得了毒手,这个人真够狠的。

  “喜欢它,当然得想尽办法让它属于自己!”阮霸五指一绕,再用力握紧,像是想把什么抓入手心里,狭隘心胸里的独霸欲由这个手势流露出来。

  凤天影似笑非笑地说:“幸好大哥喜欢的不是天上的太阳,要不然学着夸父追日,还不得渴死?”过分的固执那叫冥顽不化!

  凤弟这是在告诉他追不到手的就干脆放弃吗?他倒是学会拐着弯儿点拨人了!“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件事……咱们俩的私事!”他与他都是明白人,就犯不着拐弯抹角地说话吧?阮霸瞪了燕青一眼,燕青像是压根没看到,直到凤主子也示意他暂且退避,他才退出这片林苑。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阮霸踏上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凤天影不慌不忙地往假山上一靠,拔了根草杆含在嘴里,轻慢懒散地道:“我可不是大哥肚里的蛔虫。”

  “无瑕的事,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阮霸一个拳头砸在假山石壁上,再也无法隐忍怒火,“你想逼死她,毁了你我之间那个约定,好让自己解脱吗?别忘了,姬添荣还没死,你这么急着逼死他女儿,他一定会与你拼老命!”

  凤天影伸手接来石壁上滚落的小石子,往空中抛甩几下,“大哥几时学了鸟语?”不是人话,他可听不懂!

  “你跟我装什么糊涂?”阮霸怒瞪着眼,“你要矢口抵赖,毁了你我的约定?”

  “约定?”凤天影留意到这两个字眼,是因为阮霸似乎很在乎这个“约定”,“那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你我的那个约定?”不然心里头没个明确的方向,黑灯瞎火的让他往哪儿指?

  “无瑕的父亲听闻你已死的消息,曾派人来山庄想接回女儿,义母为了留住这儿媳就说我要娶她,由我来照顾她一辈子,姬添荣也答应了!谁知你竟没死,我也不想咱们兄弟翻脸,这才忍气吞声把无瑕还给你……”

  “可真是委屈了你!”凤天影只觉好笑,瞧他说得冠冕堂皇的,难不成他都忘了自个是在义弟尸身被盗,尚未下葬的状况下举办的婚宴,这会儿信口雌黄的还想占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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