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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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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得他闷哼一声,扣在后脑勺的那只手剧烈颤抖,却执意紧扣不放,是不愿让她看到他此时苍白骇人的脸色和喷溅而出的一股血箭吗?她抵稳了脚跟,双手绕过他的背扶住了他的双肩,屏息听着他剧烈的喘息声渐渐缓和,扣在她后脑勺的手也渐渐松开,她终于能仰起头来,看他拭净唇边血渍,漾着粼粼波光的水镜双眸第一次真正映入了她的影子,她竟能在他的眸中照见自己紧张得发白的脸,究竟从何时起,自己竟开始在意起这个人,目光追随着他,心绪被他牵动,此刻看到他失去血色的唇仍泛开了一抹淡笑,她再次心乱地发觉这个人无论在什么状态下,只要冲人浅浅一笑,就能让那人的心丢盔弃甲渐渐沦陷! 咚—— 棍子落在了地上,东方弼宏眼神复杂地看着相互扶在一起的两个人,暗自叹息一声,掏出兜内一枚钥匙递给孙儿,“这是悬镜堂的钥匙,拿去吧!” 东方天宝接了钥匙,看着面前这位不怒而威的长者,本是相依为命的爷孙呵……“前人种的苦果,为何总让后人来尝?”唇边淡笑依旧,他忍了痛咽了血泪,说着只有东方家的人听得懂的话,“忍,是在心头夹一把刀!孙儿忍了二十年,已不愿再示弱认输!天若要亡了东方家最后一滴血脉,孙儿也要趁一口气在时,与老天抗争一回!” 东方弼宏神情一震,看着孙儿携同那金发胡姬转身往门外走,他嚅动双唇,欲言又止。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门缝里逸出一声沉沉叹息,房中一点光焰被人吹灭,整座人镜府又笼在黑暗中,沉闷得如一座埋葬活人的墓,墓中的生灵苟延残喘,孤独徘徊。 念奴娇心头有些发怵,这等庞大宏伟的官邸似乎只余下了一副空架子,府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绕着九曲长廊,穿过几个圆月门,来到府宅深处,这里有一个静园,园中一座藏书阁,满屋子的书籍以汗牛充栋来形容也不为过。藏书阁外植了一桩芭蕉,看得到的是叶子正面的绿意深深,看不到的是叶子背后的斑斑沧桑。 进入藏书阁,书香墨香扑面而来,念奴娇惊叹于阁中藏书数量,仿佛搜集了天下名家全书,堆积成山,若想看完这里的书籍,黄口小儿也成白发寿翁!阁中藏书以兵法居多,六韬、三略亦有涉猎。一本手札平放于书案正中,封面上几个字笔力遒劲,写的是“山人自有妙计”,著述之人正是辅佐神龙太祖成就大业的东方军师。她忍不住翻开手札看了看,第一页第一行字赫然映入眼帘——奇门遁甲、帝王术,帝王兵书! 她倒抽一口凉气!帝王兵书据说是神龙太祖登泰山封禅时,一位乘鹤而来的仙人所赠,怎会落在人镜府?著述之人怎就成了东方军师?她急忙翻阅手札中所著内容——北斗天罡、七星布局;点石成将、洒豆成兵;移花接木、役物大法……她越看越心惊,翻到最后几页,竟是几张九宫格的临摹字帖,上面写着对上古兵法的领悟心得,其中“抛砖引玉”、“点石成金”这两项解释最为详尽,但显然不是出自东方军师手笔,最后几页的文笔丰腴跌宕,笔锋峭拔刚劲,末尾有几行朱笔批注——人镜府第五代传人,东方军师玄孙天宝,天赋异秉,得军师真传! 啪—— 翻开的兵书手札猝然被人合上,念奴娇猛然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双水镜般明净通透的眸子,似有万点星光泛漾在“水镜”上,极至的美,夺人魂魄! 东方天宝看到那双狐眸里浮现的惊骇之色,不禁垂拢了眼帘,轻轻推开她手底下的那本手札,转身往里走。 念奴娇站在原地,浑身抑制不住地细微抖震,一只手悄然抚上胸口,异常的悸动由心脏传达到每一根微细血管,战栗得几乎酥麻的感觉蔓延周身,指尖也微微发颤。当他以不再淡然的目光去正视并凝注她时,心口异样的悸动就越发强烈,从未有过的感觉,令她惊骇惧怕的同时又有些兴奋愉悦,还有一种别样的欲望破蛹蜕变! 强自稳住心神,她转身紧随他往里走。从决定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她一直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吉凶难卜的前方走着,由潜意识的观察到不自控的追随,无可否认,吸引她的不再是他所要做的事,而是他这个人了! 在书籍堆累的一排排书架中兜兜转转,在藏书阁最里面的一堵墙壁前,念奴娇被一抹银色击中,突然窒息在那里。墙壁上镶着偌大一面云母镜屏,银色的镜面光滑明亮,照得人的衣饰面容十分清晰,连头上发丝都纤毫毕见! 东方天宝发觉身畔人儿有些异常,看到这面镜子时,她的目中闪出一片惊惧之芒,颤手指着镜中一抹影子,突然惊叫一声:“念杜萨!”似乎从镜中看到了异常恐怖的事物,她霍地转身,惶惶然背对了镜子。 东方天宝讶然看了看镜子,由白色云母打磨平整的镜面只映出他与她的身影,看到镜中的自己,她为何如此惧怕?细细回想,他似乎从未见她照过镜子,梳发时手中也仅仅持了一把木梳。 女子天性爱美,对镜梳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位来自异国的公主,却悖逆常理,其中缘故他无暇去问,自然也无从知晓。此时此刻,他只想速速进入悬镜堂,趁天亮之前带回那六个人选,却万万不曾料到,今夜少问这一句,日后竟会猝生波澜,他与她险些天人永诀…… 当她背过身时,他掏出了那枚钥匙插入云母镜屏中一个极其细微的锁孔,拧动钥匙,咔嚓!启锁之声入耳,镜屏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将双手平贴至缝隙两侧镜面上,使尽往两侧推,缝隙渐渐扩大,镜屏一分为二,左右半片镜面均往墙壁两端推缩进去。推至一半,他的额头已冷汗涔涔,换一口气,再次屏息用力一推,裂开的镜屏终于被完全推入壁中,往里看时,眼前却阵阵发黑,单手撑在墙上,他弯腰咳了几声,竟咳出几口血痰,喘息声粗重而急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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