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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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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之声接连入耳,场地中间那男女老少随之敲了一下鼓,声落,似有风卷而来,凝身不动的七人衣袍迎风而舞。 “他他他又想做什么?”高居露台的哈剌见这位东方使臣去而复返,竟在突耶子民眼皮子底下摆阵敲鼓时,他已是心惊肉跳。 “那是……祈水降雷之鼓!”女王方才还在为光了头哭闹不休,此刻却有些发怔。那七个敲鼓的人身穿红衣,摆的阵式的的确确是祈水降雷之阵。 “祈水?降雷?哈、哈,可笑!”哈剌干巴巴地笑,吃惊地看到场内卫兵竟都放下手中兵器与急聚而来的数千子民一道目注场中红衣飞扬、风华绝代之人。 双槌击鼓,鼓声冲上九霄,其余六面鼓也有节律地附和擂击,篝火台上雪衣白发迎风舞动,踏着鼓奏的节律蹁跹,舞姿奇特,竟是秉烛而舞,似祭祀时的一种仪式,膜拜之姿千奇百态,一点烛光如萤火上下飘忽闪动,猝然,鼓阵中节律急转,红衫绝色之人双槌雨落般击于鼓面,鼓震如雷,声声敲心动魄,竟是赛龙舟的激昂节律,双手运力直欲擂破兽皮巨鼓,鼓槌点鼓竟溅上猩红血滴,斑斑绽于鼓面。鼓声直慑心魄,闻者血液沸腾,难以抑制兴奋激动之色,双手合拢胸口,似殷殷期盼祈祷。 篝火台上舞姿应声而变,由缓而疾,一点烛光在周身各处忽闪飘动,本是豆大的一点光焰竟织成一片蒙蒙光弧、或划带出不规则的弧度,若剑光直劈而下,若火龙翻云腾雾,若流星陨石疾落……暴绽的光焰中雪衣上下翩飞,使转如环,淋漓顿挫,一舞若怒剑狂花拟把疏狂!观者神摇目眩,颠魂倒魄,天地为之久低昂! 夜空之上,东南方向,忽有隆隆雷声闷于云层,几块积云由东而来,仿佛一片晴净的水面落了一滴墨水,慢慢扩散开来,一忽儿铅云密布,积雨云迅速向上凸起越长越高,云峰渐渐模糊,一霎间,云山崩溃,乌云弥漫,暴风骤雨,雷电齐鸣!雷声鼓声中竟有火药爆破之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宫殿深处泉眼下的水潭之中,蛇发天神的匕首石柱炸开,碎石迸裂,烟尘伴着一股喷薄而出的水柱冲上半空,水花哗哗然奔涌而出,水势泛滥漫出王宫,汩汩注入干涸的圣湖,湖床亦有暗流滋生,漩涡般泛开水花,却是今日晌午积石山中放烟积云引雨、沉狼湖水暴涨,此刻又逢圣湖水源堵塞之物被炸除,地层水脉豁然通畅,水流润了干涸的湖床,圣湖水迁移而回,水色清冽喜人,引得突耶子民惊喜若狂,齐声欢呼:“圣迹!圣湖重现,圣女为天神庇护,乃真命女王!”山海般的呼声震天响,哈剌竟被子民壮开的气势骇退一步,撞上急来报信的探子,耳边惊闻:“邻邦盟国五位国王安然无恙脱困出宫,此刻正收回盟军军权,杀我突狼军士万数。此刻正率兵倒戈而回,前来助圣女登上女王宝座!” 哈剌骇然震愣,看着一脸茫然的光头女王,目光闪烁不定,隐隐闪出一抹狠辣之芒。 突耶众民已跪地冲篝火台的圣女高呼“陛下”,妖花亡国的预言不复存在,经历这生死两重天,念奴娇站于高台之上,雪衣迎风,猝然如破蛹的蝶展翅扑向鼓阵里那扭转乾坤、惊才绝色的人儿,一片欢呼声中,雪衣与红衫交融飞旋,喜气洋溢时,忽听露台上一声凄厉惨叫,众人齐齐仰头望去,却见国师暗施毒手竟将女王捅死于刀下,而后托起傀儡女王的尸身,对子民们高声宣布:“天神已惩罚了真正的亡国妖花,自今日起,本国师将竭尽全力辅佐真命女王为民谋福……” 诡计多端、心肠狠辣的九尾狐毫不犹豫地牺牲傀儡女王,借此挽回民心明誓保身。孰料,话犹未完,只觉胸口一凉,一支激射而来的利箭已穿胸而过,那入箭的位置与当日死在他袖中箭下的可儿胸口中箭的位置丝毫不差!骇然拔出箭来,血如泉涌,他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再难看到明日阳光! 露台下,布射缓缓收起弓箭,心口默念:可儿可儿…… 第四章 风波平情难了 云开雾散,天方晴好。 清新的晨光洒在房间里,一片明亮。 雪色的轻纱于晨风中飘拂,轻捷的脚步声渐近,一名女官捧着满盆清水进入房间,片刻之后,她又走了出来,端在手中的水不复清澈,满盆竟是猩红之色!这已是昨夜至今晨换的第五盆水,端水出门,房门轻轻阖上,房内寂寥无声。 随风而荡的轻纱笼着玉床,念奴娇叠膝跪坐床前,脸上重又蒙上了金珠串缀的流苏面纱,原本摆在房间里的镜子悉数撤下,雪色墙面雕刻的婆罗门花凸凸凹凹,远看竟是满壁斑驳。她伏身靠着床沿,紧握床上昏睡之人的右手,原本缠于那只手上的丝帕已换作了绷带,缠得厚厚的白色绷带仍有血渍不断渗出,晕开一圈圈的猩红——昨夜擂鼓,那纤瘦的腕骨强自运力,银丝缠护的墨玉已然裂成数块,包在染血的丝帕上,搁于床头。忆及方才解开丝帕触目一道狰狞剑伤之痕、模糊血肉筋骨残断,她浑身寒得发抖,握了他的手,她手心里的温度宛如触冰散去,凉意透指,寒气蔓延到心口,发憷颤栗! 床上人儿沉睡未醒,浓密的睫羽盖住了水镜眸子,映带着一抹苍白,若非浅浅的鼻息,那微凉的身子几乎全然弥漫了死亡的气息。 露于流苏面纱外的琥珀色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注着沉睡中的人儿那苍白的脸,眼底满是痛惜之色,如同盛满了一杯苦药,却溢不出苦汁,心口分明潮湿得很,眼中偏偏流不出一滴泪!突然之间,她眨动了一下眼睛,惊喜地看到床上的人儿微颤了睫羽,缓缓撩开眼帘,眸光淡转,光华渐渐盈溢。 “你、你……”惊喜交集,满腹的话竟噎在喉头,她翕张着嘴,终是吁了口气,只道,“醒了啊。” 东方天宝掀被坐起,左手轻按额头,片刻之后,才放下手来抬头看她,亦是翕张着嘴,良久却只是“嗯”了一声。 二人均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他下了床,她赶紧从衣架上取来一件素色长衫,抖开了,帮他穿上,动作轻柔而万分小心地避免碰到他的右手腕骨,嫩如青葱的十指往他肩上轻轻一搭,指尖连着肩头一颤,二人脑海里同时浮现慈恩寺净斋那一幕,当日如若不是他将她抢出宫外,今日却不知是怎样一番情形?轻叹声出口,二人同时一怔,却都沉默不语。她低头缓慢而仔细地为他扣上每一粒衣衫扣子,指尖细微地颤抖。 见她总这么低着头,他缓缓伸出右手,轻点她的下颌欲托起她的脸,筋骨尚未半残之前,他便惯用右手,对自己在意之人,总这般毫无防范不假思索地先伸出右手,但,此刻她却躲开了,仍是低着头,手半挡在流苏面纱前,闷声道:“别……我不想闻这血腥味。” 手停顿在半空,腕骨锐痛,垂了下去,他看着她,唇边一点淡笑,淡然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沉默片刻,霍地转身,疾步往桌上取了六国君主联名签署的和平盟约书递给他,退了三尺,重又端起冷漠自持之态,冷脆的语声微带了令人不可察觉的颤音,“你……一路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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