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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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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开往即将举行婚礼饭店的路途中,周六市区道路塞得一塌糊涂,车速慢如步行,惹得岑子黎不耐烦到极点,偏偏他没有听电台新闻的习惯,否则他就会听到今早林傲军在押送的路上脱逃,目前正和警方对峙、持枪挟持人质的社会新闻。 林傲军给警方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岑子黎不出现,他就要开枪射杀所有挟持的人质,当然他会先从唱片行的男店员下手,他觉得男店员最碍眼,另外两个女高中生可以猜拳决定谁先,每隔半小时,他就要把她们的尸体轮流丢出店外;至于舒柏昀,照例要把她留在最后,她才是今天的大餐。岑子黎可以不来,最好是刚好赶来收尸。 岑子黎常用的手机被狗咬坏,因而无法通讯,备用的那支手机则放在办公室里,警方的电话是先找上他公司负责保全的雷健,雷健火速联络其他人想办法要找到他,等岑子黎开车到饭店,刚进电梯,就立刻遇见着急而来的女秘书罗涵,才得知这项消息。 时间早已超过一个小时,正午秋季的阳光放肆地洒在四周街道所有细微的角落,马路上的车辆堵塞得很厉害,开车根本到不了,岑子黎穿着亚曼尼西装得跑过两个不同的街区,脚下每一步都加深了他内心的不安。 等岑子黎到达现场,雷健正在和警方商讨对策,看着汗流浃背的岑子黎,猛摇头。 “你来得太晚了,刚才听说已有人质受伤。”雷健说。 确定的讯息是其中一名女高中生要求上厕所被拒,林傲军因为她的轻举妄动而开枪打伤她的大腿,而舒柏昀则是因要求帮她止血而被他的枪托打伤鼻梁,鼻血直流。 “反正都要死的,还需要止血吗?!” 林傲军咆哮,已经完全不耐烦起来,焦躁地在唱片行踱步,警方不断和他交涉,他一下要求车辆上高速公路,一下要求警方退出街区,一下要直升机,一下又要岑子黎非来交换人质不可。 简直到了语无伦次的程度,可见林傲军内心自知逃不了,却复杂恐慌且复仇心旺盛。雷健推断岑子黎进去更危险,他很可能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讨论许久,警方决定从唱片行后门攻坚,林傲军一个人面对四个人质,有利警方的突围。但缺点是难保所有人质的安全。 岑子黎不顾危险,主动要求进去。最后结论,以岑子黎交换男店员,趁机转移林傲军的注意力,而警方则是从后门攻坚。情势急迫,不容片刻犹疑。正当岑子黎举起双手走向唱片行准备交换男店员,林傲军忽然反悔了。 当男店员走向警方,林傲军从背后开枪射杀他,他在店门外不远处倒下,然后林傲军又把枪口转向岑子黎,猛开了好几枪,第一声枪响起时,警方已经先将岑子黎按倒在地。 交易破裂。林傲军突然改变心意拒绝岑子黎进来,他要把店内三个女人杀光之后再自杀。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云霄,秋季的天气晴得不可思议。静寂的面包树街口弥漫一股肃杀的气味,透过店窗看出去,舒柏昀看到岑子黎和警察退回去了,男店员躺在地上,随即被医护人员搬上担架,地上一摊血渍,无形中彷佛荒漠的秃鹰已准备往下飞扑,透露凶多吉少的预兆。 到此,林傲军已拒绝再和警方交涉,他躁郁的眼神显得更加亢奋,舒柏昀猜测,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让岑子黎进来,他已经走到末路了,拉三个女人和他一起陪葬,比起要对付一个比他力量还大的岑子黎容易多了。 舒柏昀曾去美术馆看过雅典娜的雕像,青铜甲冑、火炯蓝睛护卫着城池的雅典娜,是她心目中的女神。而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勇敢,然而事到临头,当林傲军对着她说: “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不听我的话,乱交男朋友。你要知道我会怎么处罚你,但我也把你留在最后。” 然后,他粗鲁地拉起其中一个没有受伤的年轻女生,她们三个双手都被胶带反绑,根本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粗暴地拉着那个女生,将她拖到另一边的走道上。 舒柏昀永远无法忘记女生眼底的恐惧,这一刻,她内心猛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狠劲,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后的冲动,她用放CD的铁柜边缘磨损脚上的绳子,只能把绳索弄松,却无法完全挣脱,她跳着冲到柜台找到胶台的利刃先割断手上的胶带,再割断脚上的。 林傲军正脱下裤子企图强暴那个女生,舒柏昀从柜台的工具箱中拿出榔头,悄悄走到他后面,他蹲在地上拆下女生脚上的绳子,粗鲁地拨开她的双腿,舒柏昀狠狠地敲了林傲军的头。 “快跑!”舒柏昀大叫。 女生顿时跳起来,冲过走道,迅速往店门外冲。 林傲军被敲得头破血流,却不顾伤势冲向舒柏昀,狠狠揍了她一拳。她跌倒在地,他拉起她,他们四目相对,她美丽的眼睛毫无惧意,甚至笑了,这一刻,她不再是弱者。 林傲军恨她眼里的笑意,拔起腰间的枪枝对着她,后门的警方悄悄潜进,已荷枪实弹等在一旁── 那一刻,世界一片苍白。在唱片行的日光灯下,所有的事物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枪响。一声。两声。三声。数不尽的枪声…… 舒柏昀倒下去,林傲军也倒下去,他们倒在一堆血泊中,一切都结束了。 [孤单的人没有资格选择海洋。你知道海洋是那么辽阔、多变、丰富、无垠,随时在更替她的样貌;我无法面对风暴、漩涡和潮汐的四季变化,我总是想寻找一个可以靠岸的海湾。 森林,让我联想到一只受伤的鸟,被不知名的猎人射杀,在人烟稀少的漆黑小径上挣扎着寻找森林的出口。 海洋和森林?唉,如果要我选择,我想我会选择后者,因为你的眼睛让我想起北国松树上薄薄的积雪,如此神秘,落入春天的土壤里,缓缓消失。 在黄昏的十字路口,他们散步准备去吃晚餐。他问她喜欢海洋还是森林,她如是说着。 那时,他不知道、而她也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对彼此的感情如此强烈且深刻。 室外阳光盛大,光线亮晃晃如白雾弥漫,岑子黎看不见警戒线外的记者、SNG车、警察和围观的群众,眼底只有茫然。 她的身体封锁在黑暗的冻原深处,她的生命是一只被折断茎的玫瑰花,已掉落满地的花瓣。他横抱着她,愈来愈多的血从伤口流出来晕染在他衬衫上,彷佛他的胸口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救护车在眼前,岑子黎却感到非常遥远,他空洞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彷佛凝视着苍凉的荒漠,彷佛他们都不存在,世界只剩下一片日光亮晃下的空白。 许多闪光灯冲着他们而来,发出刺眼的白芒。岑子黎紧紧抱着她上救护车,把她平放在担架上,他随即被救护人员隔开,救护车发出喧嚣张狂的警戒声,快速疾驶飞驰在街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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