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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他对她这些连珠炮般吐出的话应该严厉斥责的,以一个妻子而言,她太大胆放肆,但平心而论,过去那个娇羞柔弱、说不上几句话的妻子比起现在的她,反而让他上不了心,为什么?他对她愈来愈好奇了……

  盯着她的深邃黑眸太过专注,她的脸转为绯红,纳闷着他怎么不说话,害她愈来愈别扭。

  “我、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先想一想,要说什么,再找我。”

  见她急急的转身就走,他终于开了金口,“郡主还真是气势凌人,那个男人呢?”

  她陡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男人?”

  “今天在商会前。”

  “你看到了?李大哥,呃,李哲伸是商会会长,我们一起为本国瓷商拓展海外商事,如此而已。”她斟酌着字眼说着,毕竟这是古代,某些字词上的拿捏还是必要的。

  “我看你们相当熟悉。”他再说。

  “与一个旷职八年的丈夫相比,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他挑起一道浓眉,“你是在埋怨?”

  “我在陈述事实,当然,如果夫君能将时间花在熟悉彼此上,也许会更好。”

  “我同意,如果你日后肯将所有时间留在家里亦然。”

  他嘴上还真饶人,是在提醒她,日后就不该四处趴趴走喽?她压抑怒火,“我很有诚意要给彼此时间,但绝非‘都’将时间留在家里,当然,如果夫君愿比照办理,我也行。”她要男女平等。

  “男女怎相同?一个男人天天跟妻子窝在家里像话?而你一个已婚妇人没有跟男子保持相当的距离,就叫不庄重,不合宜——”他突然住了口,这女人竟然当他的面翻白眼,还拉起了裙摆,倒退三步?!

  “夫君也是男子,也该保有相当距离。”她很故意的反驳。

  他黑眸倏地一眯,“我是你的丈夫!”

  她一脸严肃,“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就该互信,难道,我在外面与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就能符合你跟外界的期待?那如果我私下爬墙,阳奉阴违,可是瞒住你了,也算合宜?”

  他语塞的瞪视着她。

  美丽的脸上有着大大不以为然的神情,“或许在你的观念中,女人的天下就是男人,尤其是已婚的妇人,但这一点对我并不适用,我有自主权、有自己的思想,就这点,请夫君能了解。”

  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明白,虽然他们俩一个是古代魂一个是现代魂,但沟通就是这么回事,说出来才能解决,她不想现在不说弄得以后钻牛角尖,或委曲求全。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眸里的倔强与坚持,是他不曾在其他女子眼眸中所见的,而貌美天仙的容颜,少了过去的温柔婉约,多了分洒脱与自信。

  他蹙眉看着,竟然有些眩惑起来。

  她则无畏回视,打算他瞪她多久,她就瞪回去多久。

  蓦地,他笑了。

  “有才识的闺秀是不该盲从,一个没灵魂的附属品,也的确是空洞乏味的。”他也许真的不对劲,竟真的觉得眼前的妻子很吸引人。

  她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再加上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眉眼、嘴角全带着笑意,俊脸发亮、魅力破百,让她竟看傻了眼、痴痴凝睇。

  此刻,书房门外传来总管的请求声,“王爷,是奴才,老王爷派了快马送信来。”

  “进来吧。”他立即收起笑脸,注意到刚看呆了的妻子蓦然回神后粉脸马上涨得绯红,这样可爱的反应让他莫名很想将她拥入怀里。

  “我去陪女儿。”她趁机离开,低头快步越过老总管身侧,就怕他看到自己酡红发烫的脸颊,至于她的心跳,早已破百了。

  老总管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信交给朱汉钧,正要退出去时——“你也知道王妃向商家收取费用的事?”朱汉钧突然开口问。

  老总管连忙拱手回答,“是,但王妃并非无故收费,是因为对瓷器相当了解,所以能在这方面的咨询、鉴定或交易上给予建议,另外,王妃是以时间长短来收受费用,呃,好像说这叫‘钟点费’。”

  “以时计费?所以是谈论的时间愈久就得花更多的钱?”他问。

  “是!不过,王妃也说了,这叫效率,来谈的人自己先把问题想清楚了,切入重点,她再回答,就能事半功倍。”

  他不语,的确,若连自己都不清楚问题所在,再精辟的解答也是无用。

  “但不管是商人、还是那些造瓷百姓都说王妃收费公道,还会额外提点一些事儿,像是既然知道如何做,就该将时间花在行动上,切记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之类的。”老总管又道。

  她还真是不简单,但是,她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朱汉钧愈来愈觉得她像个谜团,而且,愈来愈吸引自己。

  老总管见王爷一张俊颜仍不见舒缓,以为他还在生王妃的气,所以又道:“其实这些事全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萌,并非王妃刻意去做的。”

  朱汉钧伸手制止,“是不是无尽插柳,我会自己问王妃的,但外界对王妃进出商会没有流言?”

  “没有,王妃进出商会时绝对都合乎礼教,从未有过让人批评的不当或逾矩的行为,其实,王妃就是顾及外界观感,才选在商会参与商事,因为那里进出的人多,商讨时,厅堂的门也一定是打开的,又有丫鬟随侍,自然不会出现流言蜚语。”老总管忍不住又帮当家主母说话。

  看来真是主仆一家亲,“听来,你很喜欢她。”

  “是,王妃身份尊贵,但贤良恭俭,不骄矜自傲,她亲切,凡事都可商量,在男女之间的分寸拿捏也极为恰当,绝没有损及王爷或王府名声之事。”

  “那么,一些对她别有心思的男人呢?”他意有所指。

  老总管在王府多年,自然听明白主子的弦外之意,“是有人关切,毕竟王妃才貌双全,但她全让他们碰了软钉子,久而久之,一些轻浮之人也兴致缺缺,不再绕着她转。”

  是吗?他心里仍有疑问,那个相貌堂堂的李哲伸又算是什么?“李哲伸呢?”

  “李会长是七年前才到京城发展的,他很有才气,短短一年就经商致富,专营瓷器,绸缎的买卖,这些年来累积不少财富,也是不少闺秀心中的良人,但他红粉知己虽多,却尚未娶妻。”老总管顿了一下,才欲言又止的道:“王妃与他的确熟络,但仅有兄妹之义。”

  是吗?朱汉钧挥手要总管退下后,看着父亲写来又是批评妻子的一连串话。

  他摇摇头,将信放回抽屉里,喃喃低语,“郡主在爹娘眼中似乎一无可取,可是……”

  在军营中,他的位阶最大,他就是王,每个手下面对他总是戒慎恐惧、小心翼翼的,无人敢忤逆,而他的妻子却要求对等、有理她就接受,无理,她便据理力争……她一再颠覆他对她的认知,而更令他无法否认的是,他不仅欣赏这样的她,还隐隐的心动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对梁宁而言,多了一个丈夫的日子还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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