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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慈宁宫。

  风儿透过了皇家雕工精细的窗棂,扬起了那一串洁白晶莹的玉铃,诺出了一曲如梦似醉的天籁。

  柔然扬着清瘦的容颜,痴痴地望着窗外,蓝蓝的天幕上飘浮着朵朵白云。

  恍惚之中,那云幻化成一抹紫衣紫冠的绝俊身影,他星辰般灿烂的眸中,凝聚着海似的深情。唇边的笑容,是恁般的叫人牵挂不舍。

  往事一幕幕,在柔然心中清晰显映:相逢、倾情、别离、相思……只是他与她牵手共谱的情。

  满心满怀尽是他喜怒颦笑的万种神情,柔然低回浅笑,苍白的颊上蓦然染上了一抹无比明灿的酡红,“凌云儿。”她喃喃呼唤着那个系心的名字,然后再满怀期唤地在心底细数着别离的日子与他的归期。

  “太后,请用茶。”新进宫的侍女低垂着头,悄无声息地放下茶盏,而后退开。

  柔然心不在焉地执起流溢着清香的茶盏,饮下。

  蓦然,一阵急促的呛咳由唇中逸出,柔然捧着巨痛的胸口倒入刚刚赶来的离珠怀中,她的容色瞬间变得像雪似的苍白。

  “太后……”离珠大惊失色,“快,快去传太医。”她回首急呼。

  “不。”柔然喘息着按着离珠的手,“我不碍事。”她期盼地问,“可有皇上的消息?”

  “太后。”离珠急得流下泪来,“您先顾自己的身子吧。”

  “不——”柔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咳,一缕鲜血由唇边连绵不绝地逸出,可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皇上,他……”

  “皇上大捷,就快回京了。”离珠将自己刚剐得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

  心弦一松,她陷入迷梦的深渊。

  梦里,有他相伴,叫她只愿生生沉醉,再也不欲醒来……

  “太后——”离珠惶急忧心的呼唤声嘶空。

  而她,却听不见了。

  此时,一抹隐在暗处偷窥的人影,悄然离开了慈宁宫。

  风扬起了他淡黄的衣袂,衬出了他容颜上那一抹无比快意的笑。

  “怀王千岁。”侍卫恭敬地施礼。

  “嗯。”他淡淡地应着。那双眸子映着初生的晨阳,竟如此的野心勃勃,震慑天地!

  “庄仪皇太后病危……”

  凌云手捧着这份由皇宫八百里快马加急传递而来的折子,数行惊心动魄的墨字映入眼帘,霎时褪去了他俊颜上的血色。

  “……经太医会诊……无救。皇上还是赶快回宫见太后最后一面吧!”跪在他面前的信使断断续续地悲泣,伤心乐宛就要失去一位贤良娴德的国后了。

  金黄的折子从凌云手中跌落,一时之间凌云神志一片空空荡荡。他迷离的双眸处聚起一朵光云,云中有着柔然袅娜如风的倩影,她玉容如素如雪,美眸深处尽是温柔缠绵、难舍难离的情意。

  蓦然,凌云心中涌起了至深的哀恸,病危的不是别人,而是柔然,他心中惟一的至爱……此生此世、碧落黄泉,永不言别!这誓言在他脑诲中一遍遍地回荡,震得他三魂不聚,七魄如逝。

  回京!他要立即回京!这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事比得上与她相见重要。蓦然弹跳而起,他急切地道:“马上备马、备快马,我要先行回宫。”

  瞬息浮生,薄命如此,低徊怎忘……梦好难留,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

  梦里,几许相思?几许痴?

  “皇上回来了吗……回来了吗?”伊人紧闭双眸,宛转低呼,神志陷入半睡半醒之中,却仍心心念念着那一个“他”。

  见此情景,整座慈宁宫中的人无不垂泪,离珠更是为之伤心断肠。

  “太后,你醒一醒啊!”她哭喊着,却无法唤回伊人的魂。

  风乍起,带着浓浓的凉意恣意席卷,涌入了慈宁宫,一抹如云的人影随之闪现,星辰般的眼眸闪烁着无尽的痴狂,全心全灵地锁定卧于病榻上的伊人。

  “皇上。”众人齐跪拜施礼。

  可是凌云却恍若未闻,他眼底心中舍柔然之外再无他人、他事。

  举步,他愈行愈急,几乎狂奔地来到榻前。微颤的手抚上了那张朝思暮想的绝世容颜,他目中凝泪,“我回来了,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听到了没有?”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坚定,“柔然,你听着,我决不允许你抛下我一个人独自走开……决不允许!”

  字字如雷、字字含痴的话语低低地在她耳畔缭绕,仿佛要深深地植入她的心。

  是他吗?是那个让她倾情一生的人吗?柔然微颦着秀眉,努力在生与死的边沿挣扎着,“凌云儿。”她喃喃呢语。

  “我在这里。”他柔声道。一双手探出,牢牢地握住伊人柔若无骨的纤手,“醒过来吧!柔然。”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如睡荷一般的容颜,“我会等你——”他专注地道。一年、十年、百年……他会一直等待着她醒来,等她与他挽手,与他相依。

  那声音含蕴着如海如潮的深刻情意,柔然恍恍偬惚地听着。刹那间,她仿佛回到了当初——发束紫冠的他在悠扬的琴音中,奔上九曲回廊,对她灿然一笑。

  缘啊,便结在那一刻——

  如扇如羽的睫毛轻微地颤动,她张开深情如梦的美目,眸光痴痴缠缠地绕上了他的视线,如丝般的连绵,怎都剪不断。

  因为有他在等,所以她归来。牵挂呀!他是她永生永世的牵挂。

  “柔然。”凌云欣喜如狂地捧起了她的娇颜,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知道吗?你快要吓死我了。”他呜咽着。

  她微笑,安慰的手落在他的鬓发,“凌云儿,你瘦了,也憔悴了。”她心痛地叹息。眸光落在那张苍白如魅的俊颜上,再也收不回来。他竟比她这个病重的人还要来得疲惫,“你多久没有休息了?”她问。

  星眸眨也不眨的,他道:“从在枉雁岭下接到宫中快马传书后,直到现在。”

  “那里至皇都宫苑足足有几千里啊!”柔然深深为之动容,“你走了多久?”

  “八天,乐宛国最好的马一连换了五匹,日夜不停。”他神情欣悦,眸光如醇酒般若醺若醉,却又深情似人。

  “傻子。”柔然美目涌泪,又哭又笑地说,“你忘了我骗了你吗?你忘了我是你杀母仇人吗?你怎么还如此对我用情?”天啊!怎么让她遇到这样一个人?就算死后永世陷入地狱之中,她也会含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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