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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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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都不拿照片给你看吗?”他十分讶异。 “外婆说,我爸妈病得很难看,所以把照片都毁了。”灵均露出少有的惆怅说:“我就一直哭一直闹,后来阿姨说,看我自己就好,我长得就像我妈妈。” “事实上,你比较像爸爸。”他脱口而出。 “真的?”她眼眸发亮的问:“我爸爸是不是很高大英俊?他是很爽朗,还是很有个性呢?他酷不酷呢?” “如果我说你爸爸和我是同一类型的,你会不会失望呢?”他故意问。 “那就太酷了!不过,你似乎太过年轻了!”她笑得眼都弯了。 “我不年轻了,四十四岁,足够当你父亲了。”他忍住了想摸摸她头的冲动。 “你有那么老吗?真看不出来那!”她上下打量他说:“我正愁怎么称呼你呢!俞先生,太拗口了;我称俞智威一声姊夫,而你是他大哥……” “你就叫我叔叔吧!毕竟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他打断她说。 “那辈份不就全乱了?真是复杂!”她伸伸舌头俏皮的说。 他又笑了,一个上午,他就笑去了一整年的份量,和灵均在一起,心情就特别开朗,是见她如见意芊吗? 今天是周末假日,山庙停车场有不少朝拜的车辆。他们沿着斜坡小径往上走,远远就看见淡黑拙朴的佛殿建筑,插入蓝天的飞手,悬着铜铃,有几只雁鸟盘旋。 德威在灰石地走了几步,见来往的人群,便说:“我先去祭拜你母亲,可以吗?” “灵骨塔就在那片林子后面。”灵均指着方向说 “我先把菜送到厨房,再带我阿姨去找你,我们也好久没祭拜妈妈了。” 两人分路行进。德威穿过有些焉僻的杂林,树开始枯凸,叶落之地。他低头遗过一矮丛,再抬头,就看到那孤零零的高塔,塔之后,堆散着垒垒的荒坟。 小小的祭堂十分阴暗,长期灯欲明不明,大铜炉中有香纸灰,也有几片落叶,见不到招呼的僧尼,德威自己绕人塔内。 四周都是死亡的人,随着年代愈远,甬道也愈黝窄阴森、二十年前的牌位,他只能借着塔顶的幽光,慢慢寻找。 有了!方意芊存骨。 大理石白坛,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月,另行细细的字,显得特别凄凉。多少年了呀!德威抱下那白坛,双手蒙灰,从不轻弹的泪,已流到坛上。他最爱的人,就封在这方寸之间,呼不出、唤不到,只徒留人梦碎心碎! 不能没有她,却苟活着;不能分离,却天人各自飘零;彼此相克,却永世难忘;切切相寻,却生死两茫茫呀! 再哭,都是早已流尽的泪。 他温柔地擦拭着骨灰坛上的灰与泪,就像当年为意芊细心地擦澡。陈年的灰尘;脏了他的衬衫和脸,此刻他已不是坐在总裁位置,指挥若定的成功男人;整个人生,就在这天涯一角,承载的只有痛入心底的失意和憔悴。 他一步步将“意芊”捧到光天化日之下,他要带她回家,在枕畔日日相伴,但要如何对灵均她们提起呢? 或许应向黄泉及灵塔之神报备一下,谢谢他们多年来照顾他的妻子。 他把坛放在掌心间,跪于神坛前,默默乞求。 风飒飒吹过林间,大小叶片互响,像在传递从遥远处来的讯息,然后窘牵的脚步声,如此轻,仿佛月光拂照。 一个女人,长发、白衣、黑裙,缓缓走来,她的脸素净得如久远前的一张照片,未经尘世,说不出年代,也说不出年纪。 她听到了一阵梗在喉间的哭声,如受伤的野兽;她僵住了,多年以前常在她耳畔心间的,徘徊不去,是迟来的悲伤吗? 她看到灵骨塔,也看到了那个伏跪的背影,悲伤果真就在眼前。 她不敢动,但突来的晕眩,使她扶住一棵树,待满天暗星消逝。 不寻常的声响让德威回过头,她看见她了,眼睛张得极大,“意芊”落在地上,发出碎裂声。 他眨眨眼又摇摇头。是梦是幻?是人是鬼?意芊竞站在那里,容颜一如昨日,双脚能立,双手能握,亭亭而立,如他记忆中的姣美水仙…… “意芊……”他向前走,却脚步跟能。 突然,日越树梢,天明澈大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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