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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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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挂有红十字会的旗子,所以都没事。”他说:“凯莉修女说这条公路极危险,反叛军随时会出现,一般百姓绝不敢走。” “你干嘛不早说呢?”闻言,她顿时清醒。 “有差别吗?”他扬扬眉说。 她喜欢他那轻松幽默的样子,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智威按地图的指引,过了一条浅溪,密林后就是难民营的所在地。 吉普车一到,许多男男女女就围上来,他们多半颓丧着一张脸,用土话和西班牙语夹杂地说着。智威倒很有耐心,一一回答,那神情活像听惯人告解的神父,连倩容都看呆了。 这里的设施比尼城内的难民区还差,没有一栋像样的房子,人们就睡在竹草搭的棚子里,高级点的就用被单或塑胶布遮着,地上则一律是湿软的泥土。 智威一卸完货,就和另一个马休神父去帮男人搭架子接水源。倩容几次看他,他都十分卖力专注,一点都不像赛马场上风流惆傥的安东尼,也不像商场上叱啼风云的俞家老三。只是一个男人,有热情血性,可以有难同当的情义之人。 倩容自己也有忙不完的事。这些难民都是因为战争,被迫离开家园,大家都满肚子苦水,有些情绪激动的女人,就当着她的面哭起来。 “只有天父才能给他们安慰。”一直驻守于此的玛姬修女说。 倩容自己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年龄,何曾见过这种逃难悲惨的场面,往往只有陪着落泪的份。 非常时期,生老病死似乎更加速地进行着,她一到,就不断地发药、送药和喂药。最可怜的是孩子,他们全是营养不良的模样,静静的张着大眼睛,眼里面是一片茫然,似乎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去上学、玩乐呢?有几个婴儿病情特别重,肚子涨得大大的,皮肤发黑。倩容喂他们药时,看见他们眼眶中本能的求生欲望,泪水不禁滴下来。她轻轻哼唱那首《天父爱我》的歌。 智威悄悄地蹲在她面前说:“我以为你的眼泪只为我流,看来你是可以为每一个人哭。” 他说罢,用手去抹她的两行泪珠。 “俞智威,别忘了你神父的戒规!”她急急说,生怕有人看见。 “反正马休和玛姬都知道我们是假的。”他笑着说。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她生气地说:“你要让这些可怜人在面临家园破碎时,还要看到信仰被污蔑?”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仍一副悠闲态度,走回工作的地点。 他的话是来自肺腑,现在的倩容似乎又回到他所认识的紫衣女孩,纯洁、多情、善良,但也就是那个她,令他沉沦至此,然而,他不仅没有痛定思痛,反而追到这蛮荒的山林,做着一辈子从未做过的苦工,还能露出愉快的笑容,他中邪的程度可不轻呢! 倩容的心也是激动的,它永远随着智威的挑动而起伏,尽管穿了修女服也无法避免,难怪上帝不选择她了。爱他,就如同跟随了魔鬼……爱?她被这个字眼吓了一跳,暗凉的夜里还出了一身冷汗。是爱吗?或者只是欲望的邂逅? 晚餐他们就吃很简单的玉米饼及长豆,智威并没有皱眉,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晚祷后,各人在黑暗中摸索就寝。倩容和玛姬修女睡一个棚子,智威则和马休神父一处。 地的湿冷透过木板和席子传来,外面的虫热闹地叫着,却仍掩不住悲楚的低语。倩容辗转反侧,想的多半是人生不得已的境遇,包括她与智威那些令人怅惘无奈的往事。而智威,就如同过去几日,有倩容在附近,就难以成眠。 一早太阳刚升起,智威和倩容就开着吉普车出发,露水闪闪的森林,显得很干净清新,很难想像战争就在四周,血腥可以随时改变一切。 凹凸不平的公路,比昨天更不好开。两个小时后,他们踫到一群求救的人。 一辆斑驳老旧的中型巴土在路边拋锚,几个逃难的家庭正坐在路边发愁。他们看到红十字会的吉普车,如逢救星,吱吱喳喳地说起话来。 “我们已经试了好久啦!”有个男人说,“在这里真教人害怕,随时会有军人和盗匪出现。” “别担心,修车我是专家。”智威卷起衣袖说。 这辆车早该进废铁厂了,引擎部分锈蚀断裂,能发动它的人也是天才。智威凭着在赛车时的经验,一项项测试,但老车的惨状,真教人泄气。 同时妇女小孩也围着倩容说话,他们是要去难民营的,几个村落的人都走光了,士兵强盗突袭过后,就是虫灾蚁患,连?'5c物都没有了。 “住了上百年的家,耕了几世代的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呢!”有妇女拭泪说。 “天王自会有一番安排的。”倩容劝慰地说。 巴土终于发出一连串像吐气的声音,一股黑烟冒得老高,大家都拍手欢呼。 智威仍不太有信心,那小小的巴土载满了东西,箱子、网子、衣物、家当,连车顶、车身都没有空隙,他实在很难相信里面可以挤二十个人,恐怕连沙丁鱼都会闷死。但逃命要紧,还能要求什么舒适呢? 他看着倩容,仍在一堆妇孺之中,像个天使聆听着般,微笑起来又像圣母。她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孩,为什么大家老爱黏着她说柴米油盐的家常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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