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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大楼极高,尖尖的顶几乎要触到太阳,可是谁想到,钢筋水泥做的建筑会晃动摇摆、会倾斜不稳!他忽而身在顶楼,随着一阵阵风岌岌可危,像立刻要肝脑涂地。

  忽而,他身在地面,看着有人往下跳,“砰!”地一声血肉横飞的是章立彬,然后是章立珊,血甚至喷溅到他的脸上!

  “不!别跳、别跳!”他猛地坐起来,挣扎的模样如一头想要脱困的兽。

  雅芯几乎是同时被惊醒,开了小灯,握住他的手说:“你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

  “我……我梦见我母亲和舅舅跳楼,那栋楼是……是纽约的帝国大厦……”叶辛潜混乱地说。

  “你一定是联想到一九二九年的‘经济大恐慌’了。”雅芯安慰他说。

  “没错,那段历史我念过,那一年的纽约,清道夫一早扫街,最多的就是尸体。”

  他突然看着她说:“雅芯,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看‘普裕’尸骨无存、不能看章家家破人亡,而唯一的方法是娶……曾如菲!这样曾氏才能以岳家的名义支持。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想娶的也只有你!两头都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我,我该何去何从呢?”

  “曾如菲的事,我早知道了。”雅芯坦白说:“她一早就来找过我,告诉我她赢定了,叫我不要再纠缠你。”

  “那个可恶的女人,以为我是她的收藏品之一吗?”叶辛潜咬着牙说。

  “收藏品倒未必。”雅芯思考一日,已能平心静气的谈论此事,“她能够为你付出那么多钱,想必很爱你,在某此一方面而言,她能给的,或许比我多。”

  “不!她能给我的,不值一粒尘土,而你能给我整个世界。”他抓紧她的肩说:“雅芯,我把未来交给你,一切由你决定,如果你要我说不,我就不,不管‘普裕’、不管任何人的死活!”

  他眼中的热切烧灼着她,他手上的力道捏疼了她。雅芯猛摇头说:“辛潜,没有人能替另一个人决定未来,你必须自己做选择,因为只有你最清楚自己的心。我只能说,我会尊重,并接受你的决定,你若要娶曾如菲,我会谅解,然后收拾行李回纽约,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

  他愣愣地看着她,有着不信和受伤的神情,最后生气地说:“难道你都不想争取我吗?”

  “曾如菲用金钱来厌迫你还不够吗?即使是爱,也不能当成一种手段。”雅芯说:“在我所受的教育里,人是完全自由的主体,谁也不能强迫谁。当年我母亲的错误,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强逼你父亲接受她的选择;但我不会这么做,我了解你受困于金钱和亲情,而我的爱,就是给你完完全全的自由。”

  这一回,他的怒气更明显了,雅芯本以为他要骂人,但出于他口的却是一阵短笑,充满愁痛于心的苦,“哈!我该为你的演说鼓掌吗?恭贺你美国式的开放教育,赞美你的完全自由论,歌颂你的伟大吗?”

  天呀!她准备了整日的腹稿,所有的心理准备,却都在一瞬间被他那几声可恶嘲弄的笑给打得七零八落,变成一场幼稚的小丑剧。

  雅芯忽然火大了,抡起拳头就捶他说:“没错!我就是要显示我的伟大,让你看透曾如菲的狡诈和金钱的丑陋,看你会不会主动走到我的身边来!”

  “我……我差点以为你要放弃我了。”他的脸稍稍放松,再轻叹一口气说:“我们似乎又要走回上一代的老路了。”

  “不,我们会此他们更好,你不会失踪,我也不会发疯,对不对?”她偎在他怀里说。

  夜的亲密又逐渐笼罩,这不是第一次叶辛潜在余家留宿,却是他们首度同床共枕。

  他开始亲吻她,唇在她的颈间、胸前印下火痕,手的游走,让两人的肉体更加紧贴。

  没一会儿,他放开她,平稳气息后说:“余阿姨是个保守的女人,我们还是别吓着她。”

  他们各自躺着,注视着高高的天花板。半晌,雅芯还是问:“你会娶曾如菲吗?”

  “你该问,我会不会娶曾氏的财富。”叶辛潜顿一会儿又说:“我只能答应你,我会抗争到最后一分钟。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只是大家太慌乱,一时想不到。反正,我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他的语气尽管笃定,但仍难掩那浓浓的爱意。她抚平他的眉说:“我不会逼你的,真的不会!”

  在他温柔的触摸中,她的脑中又浮现那首香颂情歌——许久以前,我有过真爱玫瑰花在低语,夜莺在歌唱世界为我们而存在多年以后,真爱已逝不必哀伤,也不必悔恨因为玫瑰花曾经低语!夜莺曾经歌唱至少,我们都有过不寂寞的日子

  §第八章 希望

  再孤寂冰寒的天气,总有过去的一天,只要有爱的温暖,无论再艰困的日子,也都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台北下着极大的雨,又湿又冷。余曼玲下了出租车,冲进“妙妙”,风衣上的水滴尚未甩干,有人就喊她,“园长,刚好有你的电话。”

  余曼玲接过来,“喂!”了一声,叶辛潜在那头急急地说:“余阿姨,雅芯在我手机里留话说要回纽约,是什么意思?她人呢?”

  “雅芯是怕她母亲太孤单,要回纽约陪她过圣诞节。”余曼玲说:“是我送雅芯上飞机的,刚刚才到家呢!”话筒里有半晌的寂静,然后他说:“她走了吗?她怎么可以走?这时候我最需要她呀!”

  “她走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想给你干扰,她希望你能好好的思考,弄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优先的是什么,不要被她或旁人所左右。”余曼玲说。

  “她应该和我共同奋斗的!”她的离去,像在他心里挖了一个大大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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