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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眉一听,很自然的脸红了,觉得大家又将焦点放在她的身上。

  吕氏因不放心幼子在前厅,仆人便不时来报告状况,一餐饭下来,算是吃得和乐融融。

  在筵席将散时,吕氏说:“对了,这汶城有没有收惊的道婆?今天采眉姊弟俩在码头受到一点惊吓,要给他们走走神才安心。”

  “怎么回事?”卢氏关心地问。

  吕氏很简单地将那受私刑的男女描述一遍。

  卢氏的眉头紧攒起来,女眷们也都安静无声,似有隐情。一会儿她才说:“齐鲁民风一向强悍,什么奇事都有,嫂子见怪不怪,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明天一早我就去请道婆来。”

  这时,门的另一边传来彷佛天降大石的巨响,接着是人声沸腾。

  卢氏站了起来,见有个管家嬷嬷匆匆跑近,在她耳旁低声却焦虑地说些什么。

  卢氏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慌乱,忙对吕氏说:“嫂子,怠慢了,不过一些家务事,我去去就来。”

  卢氏离开后,包括巧倩等女眷们,都聚集在区隔前厅的那扇门前,由细格缝中探视动静。吕氏和采眉是客人,自然不敢随便,只有留在原处,不明就里地呆坐着。

  渐渐的,前厅的喧闹对话声一句句清楚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夏总兵府的大门口围聚着许多人,熊熊的火把在夜空下燃烧着,他们一半是衙役、一半是百姓,由县太爷曹修带领着,来意明显不善。

  在迎远客的当儿,受到如此的示威打扰,令夏纯甫非常不悦。他向好友孟思佑赔个礼,走上前去,板着脸孔问:“曹大人劳师动众的围我夏府,到底有何‘大’贵干?”

  “爹,他是来找我的。”席宴中,一个头戴葛巾的年轻男子走出来,很冷静地说:“曹大人,有什么事请人传唤就可以。要上衙门吗?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上衙门也没有用!你的所作所为已触犯民怒,今天非要向夏大人讨个公道不可!”曹修恶狠狠地说。

  夏纯甫转头瞪着长子。

  夏怀川浓眉下的一双锐眼澄澈如星,没有一丝惧怕或愧疚,只怕又是打抱不平之事。

  他不得不怒问:“你究竟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是孩儿鲁莽,我看不惯他们动用私刑,所以把木板上的沙平和燕娘给放掉了。”怀川说着,唇边泛起冷笑。

  “瞧!是不是?他自己都承认了。沙平和燕娘乃是一对奸夫淫妇,乡人共忆,给予惩罚,令公子偏把人给放了,这不是故意和全城的百姓作对吗?”曹修说得太快、太急,脸都涨红了。

  “沙平和燕娘是不是奸夫淫妇,大家心里明白。”怀川的语调仍是不卑不亢,“曹大人快马绕一圈汶城,黄纸往姑娘头上一贴,也不管姑娘愿不愿意、父母舍不舍得,就强抓到北京,这又如何说呢?”

  “这……这哪叫抓?”曹修臊红着脸辩驳,“是北京严首辅下的命令,咱们皇上要的,我……我不过是奉令行事!”

  “皇上要的?圣旨呢?”怀川进一步逼问。

  “怀川,不可无礼!”夏纯甫见儿子盛气凌人,忙制止他。

  怀川?采眉坐在后厅,人微微一震,方才那正义感十足,又低沉的好听的声音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夏怀川吗?

  不见他的人、不知他的一切,就那丹田有力的振振言词,竟也如观春花望秋月,有脉脉的感觉缓缓流入她的心田。

  对那木板上的男女,他也有一份同情心吗?看来,他仗义任侠的脾气,并不会因为年岁增长而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的确是太过无礼!他误了严首辅的事,严首辅大人大量可以不计较,但令公子放走沙平和燕娘,以致危害汶城善良风俗,该怎么办?我木板上可写得清清楚楚,救他们者是与之同罪的!”曹修忿忿的说。

  “什么罪?沙平和燕娘已有婚约在先,是你故意拆散人家姻缘的!”怀川辩驳道。

  “什么婚约?沙平的师父和燕娘的父母都没有承认,没媒没凭的,这根本是年轻男女私自苟合的行径,完全不合乎礼教!”曹修说着,并由人群抓出几个人来,“瞧!林师父和王家人都在此,你们大可以问个明白。”

  “夏公子,求求你,燕娘不知耻,死有馀辜,你告诉我们她人在何处,好吗?”燕娘的父母恳切地问。

  “沙平勾引良家妇女,早就被逐出武馆,夏公子救他一命,是助纣为虐,林某无法感激。”林师父说。

  看他们的表情,藏有太多苦衷。曹修为严嵩的爪牙,在汶城挖奇石、收粮租及搜美女,地方人土任其摆布,敢怒而不敢言。

  “曹大人,怀川莽撞放人,是有失虑之处。”夏纯甫隐忍着怒气说:“但你黑夜率众包围总兵府,到底有何打算?是想叫怀川去把人追回来,还是干脆也将他绑在木板上?”

  “人能追回来最好,而令公子不把本官和汶城人放在眼里,也必须受些不小的惩罚。”曹修说话的语气不禁有地再意了。

  “人不可能追回来的,因为他们到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怀川耸耸肩,很干脆的说。

  “夏公子,不追到人不行呀!燕娘一日不回来,我们王家就一日不得安宁呀!”燕娘的父亲说。

  “没错,我的武术馆也得关闭呀!”林师父说。

  夏纯甫绿着脸说:“曹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百姓民众的,可别逼人太甚了!”

  “有本事!帐就全算我一个人头上,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殃及无辜!”怀川咬着牙说。

  “我就等着你这句话!”曹修早就看怀川不顺眼了,“我没达成严首辅的任务事小,但你破坏汶城善良风俗事大,夏家向来以清廉着称,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没错,对于放走奸妇之人,如何能纵容!”群众里三五的曹修爪牙,起哄地说。

  “你是说,假如我对怀川有个处置,你就不再打扰王林二家吗?”夏纯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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