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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海粟正要礼貌问候时,芝秀就猛插手说:“你怎么能让他来我们家呢?这种破地方不该让任何人看到的!”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斐儿连忙安抚受到刺激的母亲,扶她进屋后,又转头对海粟说:“你走吧!”

  “等一下!”海粟急急地问:“你明天辞职后,生活怎么办?会不会有困难?”

  “不关你的事!”斐儿说。

  “工作也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的。”海粟脑中的念头陡地一闪,顺口就说:“干脆你也不用辞职,明天我就用调动的方式,让你到总公司来上班,薪水比以前多三分之一,当然,红利和股票是不能再有的,但你也没吃亏太多。”

  斐儿愣在那里,不明白情势为何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只是直觉地回答,“不!总公司太远,我母亲身体不好,我必须就近照顾她。”

  哦?这小龙女还挺有孝心的嘛!

  海粟干脆好人做到底的说:“总公司附近有的是房子,我帮你们租一间,房租公司付,就算补偿你原有的红利和股票……反正你们也该换个住处了。”

  他疯了吗?没有一个公司会包办员工的房租,除非……除非他别有居心。

  斐儿摇摇头说:“不!既然要离开‘伟岳’,我就要走得彻底。”

  海粟仿如被雷打到般的震撼,他已经不记前前嫌,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了,她还不知领情?她那颗石头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以领叶盛年的“好”,就不肯接受他岳海粟的一点“慈悲”心肠吗?

  海粟火大了,于是脱口就说“我开的条件已好到不能再好了,你就非到总公司上班不可,你若不来,我也可以保证你找不到其他的工作,因为我知道你的底细,随便说一两项,就没有一个企业敢用你!”

  “你是在威胁我吗?”斐儿冷冷的问。

  “是!”海粟干脆地回答。

  “你不但不把我赶离‘伟岳’,还让我升职?这太荒谬了,别人会怎么想?”她不解的又问。

  “套一句你的话,我不在乎!”他一脸无所谓的回答。

  她愣愣地看着他,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许久才说“升职加薪和房租红利是你主动给我的,我并没有强迫你,或者用什么手段,对不对?”

  “对!”他说。

  “你不会后悔吗?”她问。

  “不会。”他的语调斩钉截铁。

  “好,我答应到总公司上班。”她说完,便轻轻地关上大门。

  什么?连声道谢也没有?不过,她该道谢吗?方才他是用尽了威胁利诱的手段,才让她首肯的。

  海粟头昏昏地在脏乱的小巷中行走,他到底做了什么?本来是要除掉一个潜伏着杀手因子的害人精,不料却让她靠得更近,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叶盛年是不是也像这样不知不觉地陷入的?这十年来,还有多少男人受害?而他是最不可原谅的,已经有过一次被整的经验,应该晓得她的可怕,居然还再度被她“利用”?

  走到大马路上,四周一栋栋整齐的大厦,这才是正常文明的世界。一离开斐儿那残破不堪的贫民窟。他的头脑顿时清醒,所有从今天见到她以来的种种,马上重新在他的理智中过滤。

  她说要辞职,他就不该再叫她留下;但她的生活怎么办、她会不会再引诱她的新老板呢?

  魔女害人,与其害别人,不如来害他吧!至少他会有所准备。

  走着走着。他耳旁一直响着她询问的声音:“你不会后悔吗?”

  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但,他依然不想收回成命。

  §失心

  她脸上缓缓泛起窒动的红晕,
  如润玉央上一抹霞彩,
  他突然觉得自己愿意放弃一切,
  奉献他的热力来温暖她萧瑟冷硬的心……

  斐儿在五楼的阳台上放了一张白藤椅,清晨或深夜,人烟最稀少时,她就喜欢坐在这儿眺望远处。

  有时晴空万里,云在大厦顶端飘着;有时烟雨蒙蒙,构筑成一幅泼墨山水画;有时一轮明月,孤寒地在星空外凝睇。

  她从来没有在那么高的地方,清楚地去看四处的风景。以前,她是地底的爬虫,不仅是处在城市里最残破的角落,也是生活在社会最下层的阶级,匍匐地生存着。

  还有,她内心如坟墓般的死寂阴暗,几乎嗅不出生气。

  这是她住的第一栋公寓,有洁白的墙壁、方正的隔局、现代化的厨房设备、电梯、栏杆阳台……最好的是,信封上的住址写着“五楼”,表示她们已不再住违建、仓库或危倾的鬼屋。

  住某层楼,在她童年的心里,曾是身分和地位的象征。

  这一切都该“感谢”岳海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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