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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她身上穿著幸容送的雪纺洋装,像一个神秘的贵妇,进出每一家精品店都受到热忱的欢以前是没有钱,舍不得买东西;现在是钱很多,却失去购买的欲望。就像以前没有爱给别人,徒留怅恨;如今满腔的爱送不出去,亦是怅恨。人生不是荒谬、矛盾吗?

  她走了许久,回到“顶翎”附近,望着黑洞洞的五楼,又踅了出来。

  百货公司橱窗前有一些等公车的人,宛芸站在他们其中,呆呆想着,等人潮散去,没有一班车是为她而来。

  或许喝杯咖啡吧!天气暖和,露天咖啡座又搭建起来,休息一下也好。

  才走近,一对情侣由另一个方向来,女的挽住男的手臂,仰头笑着。宛芸看着他们入座、叫咖啡,女的一直说不停,脸往男的那里靠。

  她该怎么办呢?是悄悄走掉,还是上前招呼呢?

  突然女的抬起头来看到她,一副错愕的表情,说:“噢!是宛芸。”

  靖宇回过头,看不清楚眼神,但那一瞥是够惊醒宛芸。她像面对初识者,点个头,甚至省略了寒暄就转身离去。

  他不回来吃饭,原来是和孙丹屏约会了。她没资格伤心妒恨,却又忍不住,一路上脑中尽是他们亲密的景象,脚底就走得跌跌撞撞。

  到家了,她才松了一口气,但痛苦更剧烈明显。她尚未平静十分钟,靖宇就撞了进来。

  “你为什么匆匆走掉?是不是和什么人会面?是林名彦吗?”他一进门就丢下一堆问句。

  他做亏心事,竟然指责她,她怒火高胀说:“不是我和什么人会面,而是你和前任女朋友约会,还欢迎我在一旁参观吗?那未免太恶心了!”

  “你会在意吗?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你嫉妒了。”他面无表情说。

  “如果我嫉妒,早就上前掀桌子了,哪会一声不响就走掉?”她被说中心事,忙掩饰说:“我知道你最终目标是离掉我,但可不可以请你离婚后再和孙丹屏来往?若你迫不及待,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

  这些话激怒了他,他抓住她的手,瞪着她说:“你这冷血没心肝的女人,想尽办法就是要离开我!我们结婚才多久?不过三个月而已,你就受不了我了?我告诉你,还没有完,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她手痛、头痛,人在崩溃的边缘,声音哀求说:“那到底还要多久?人家是有期刑期,我是无期徒刑,你到底是要逼疯自己,还是逼疯我?”

  “疯?哈!欢迎到我的世界来!”他扬声凄厉地说:“还记得我们婚礼上的誓言吗?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所以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双手扣住她的腰,脸离她只有寸许。往日的柔情蜜意只化为昨日阴魂,他的碰触已是如此冰冷。

  她愈挣扎,他就愈施压力,但她这一次已不再退让,若他要施展武功,她就让他折成碎片吧!

  她拳脚开始齐动,不顾后果地攻击他,他很明显地往后退,她仍不停止,手猛捶他胸前,直到骨头痛极为止。

  “我恨你!”她哭着说:“我永远永远恨你!”

  她将自己锁在房内,放声大哭,也不再怕他听见,彷佛几个世纪般,肝肠寸断,嘶声力竭。

  很晚很晚了,墨一般的黑,外面寂静无声,她悄悄开门,想喝一杯水。

  客厅也是黑,只有书房发出微弱的灯光,由她的角度恰可见靖宇坐在书桌前的背影,一缕白烟袅袅上升。

  她不知道他会抽烟,表示他也苦闷吗?

  她想到母亲那句话。他上刀山,我就磨尖刀;他下油锅,我就搧猛火。

  问题是,她和靖宇,究竟是谁在地狱中呢?

  靖宇已到高雄出差两天了,日子仍是没有起色。

  自从那日她哭后,他不再碰她,也不再冷嘲热讽,两人分房而睡,绝少交谈。

  这种情形不见得更好过,他真要至死方休吗?

  她边收行李边想,钟已经过九点了,她必须快点才能赶上飞机。

  靖宇一早就打电话叫她去高雄,说机票买好了,正纳闷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加一句:“我有一份黄色文件,在书房抽屉,很重要的,你务必要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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