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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但无论你们在期待什么,或者想要视而不见,但衡州那些年的确是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我被迫成长、被迫改变,再也不是从前的攸君了!所以,我生命中有其他人出现,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难道你不知道我多重视我们的婚约吗?不管你在哪里,怎么改变,都不该忘记我的爱。”征豪用力握着手说;“那个张寅青哪一点好?竟能取代我们的青梅竹马,甚至让你舍弃你的额娘?”

  的青梅竹马,甚至让你舍弃你的额娘?”

  攸君也被这段情冲击着,她忍住激动说:“征豪,我当时才十二岁呀!哪懂什么情或爱的?即使是订了婚约,在我心中,你仍像我敬爱的哥哥,我待你就如同洵豪和我阿哥一样。

  “结果……结果来了抄家的剧变,一切发生得措手不及,我的世界整个天翻地覆,生我、养我的父家和母家反目成仇,即使是个成年人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小小年纪,未经人事的我?在那巨变中,连生命都一捏就碎,你还能期望一个婚约吗?”

  “没错,我期望!”征豪感觉凄凉地说:“尽管不知你的生死,我仍——意要守到底,只是没想到,一片痴心的竟只有我一个人!”

  他在指责她吗?那她这七年无法释怀的苦,又该找谁去索偿?一时之间,攸君压抑许久的惯怒,冲破她向来端静的外表,决堤而出。

  “是的!你期望、你守信、你不变、你高贵,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七年来,你无波无澜,你没有父亡母离,靖王府没有抄家!你每天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信手拈来的是富贵功名!

  “一个养尊处优的贝勒爷,哪能想像流离失所和无所依归的苦?你要求我守信,但当我有难在身,朝不保夕的时侯,你又在哪里?你连我的平安都守不住,又怎能要求婚姻呢?”

  门外,建宁长公主正好悄悄来探情况,听到这段话,整个人无法动弹。这几个月的重逢里,攸君的口中不曾提到一个恨字,但此刻,那恨意吐露出来,竟像鲜红的血汨汨地流。

  屋内的征豪早就被她的话淹没了,攸君竟在怪他?那感觉再也不是凄凉,而是支离破碎,他说:“我……我是要救你,但事情发生得那么快……我那时也才是十五岁的孩子呀……”

  “不只是你,根本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以前公主府里高朋满座,多少人攀亲带故,结果一出事,就只剩两具尸体,我还记得那下雨的夜……”

  攸君的眼眶中满是泪:“连我额娘,堂堂的大清公主,皇上的姑姑,竟也救不了自己的丈夫、儿子。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他们连我阿哥都不放过,所以,我压根不信任你、不信任额娘、不信任爱新觉罗的人,你要我怎么把终身托付给你?”

  建宁长公主踉跄的往后退,若不是姜嬷嬷,她早跌坐在地了。

  “攸君……”征豪极力的想辩白。

  “你,没吃过一日的苦头,根本无法体会我遭遇过什么,但寅青懂,因为他也家破人亡过,他了解人世的沧桑与无奈,所以处处护卫我。”攸君知道这些话伤人,但却不无法忍住不说。

  “我由北京、衡州到苏州一路地逃,早非不沾人间烟火的格格,我遇过盗匪,成为乞丐,脏兮兮的一身,全都是寅青救我,给我找食物;可以说,没有他,我已不知死了多少遍!而在那些天地不应的时侯,你在哪里?额娘又在哪里?”

  “攸君,这不公平,你从没给我机会,上天也没给我机会……”征豪涨红着脸说。

  “现在不就是吗?”攸君掉着泪说:“你若如你说的,一切真心为我,就该放了寅青,因为他死,也就是我死!”

  “不!我不相信你一点旧情都没有!”他沮丧地说。

  攸君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一些话又吞入肚里,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征豪,何必呢?你是天之骄子,有多少名媛淑女任你挑,何必苦守着已经不存在的梦呢?况且,我嫁了你又如何?我永远去不掉吴三桂孙女的印记,谁知哪一年上头的皇帝又不高兴了,要找个罪办我,不就又连累到你了?

  “我回北京是为了额娘,但我怕留在这里,怕噩梦又重现,你和额娘又和我成对立的局面……能不能一次,就一次,你们别站在爱新觉罗耶边,就站在我这边呢?”

  倚在石柱上的建宁长公主,很困难地移动身体,脚步缓缓地下了台阶。攸君果然没有原谅她,攸君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死去!方才的——段话,把她——生的悔恨全都狠狠地挖掘出来,可她只不过是一个软弱无用的女人而已啊!

  在门内的两个人,都没察觉建宁长公主来了又去。征豪沉默着,实在是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反正攸君已经把他们的世界画得清清楚楚,是一条难以跨过的鸿沟。

  秋风由西山飒飒吹来,窗前的串铃子不耐寂寞地响起,引起了征豪的注意。他走过去,摸着那形状,闷闷地问:“这是张寅青给你的吧?”

  “是的。”她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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