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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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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最后几句他能听进去多少,但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于是,没等他回答,就径自离去。 第二天,他回到学校上课,一切恢复正常。 桑琳想起那最困难的一次谈话,她以贬低自己的形象、丑化扭曲自己的人格极力促使他清醒,这也该算是某种牺牲吧? 毕竟,要说出自己的缺点,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林世骏的第四封信飘然寄来,日期是六月十八日。桑琳看完后,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人呆了好一会儿。 她那狠绝的演出和教训,的确让他退却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但桑琳不免乐观地想,潮水不会立刻退去,总要在一次又一次的拍岸,潮声才会逐渐变小,慢慢的才会退至那遥远不可闻的地方。 这是自然界永远不变的定律吧! 他终会忘记她的,把这一段当成是青春期中可笑的回忆。 林世骏一直没再打电话来,只是偶尔,桑琳会在学校的一隅,或住家附近别见他的身影,这算是跟踪吗? 他是觉醒了,还是默默的忍受她所给予的打击和排斥? 其实,桑琳也不太了解自己的心态,与他面对面时,想起他学生的身分,总会有一股不适的感觉,现实裸裎,让她厌恶这一切,于是,就不择手段的要驱赶他。 但不见他时,又有放不下的思念,想他在医院里对她的体贴帮助,想他的一腔热情,将青春爱恋的宣言全倾注在她的身上,为了她,他驳回了所有的师长和朋友,孤立自己,但迎面而来的却又是她残忍狠绝的一刀! 她动心,一直都是动心的!女人对于曾经爱过她的男人,特别是浓烈热情的、带着诗意的、含满忧郁的,总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荡漾在心头。 何况,林世骏出众的外表和才华,不能说世间少有,但至少在她二十四年的生命里,也不是经常可以碰见。 被他爱慕着,在她的潜意识中,或许也有不能否认的小小虚荣感吧! 所以,她甚至梦见他,醒来之后,人在极脆弱的情绪中,竟然会想,陪他一段又如何?既可回了他的幻想,又可让自己享受被膜拜的快乐。 将来他成功时,或许她还能名留青史,就如同孙慧芬说的,那也算是另类的不朽方式。 联考前夕,他终于打电话来了,但话并不多,开口就问:“如果我大你十岁,你会接受我吧?” 又是这个问题,桑琳叹口气回答!“我不知道,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每次听见你的声音,我最希望的是你能说:老师,我好了,我终于分清楚真实和幻想,再也不迷恋你了!” 他不吭声,她彷佛听见一声低笑,然后,他很平静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老师,一旦离开学校,我们就再也没有师生关系了。” “林世骏!”她懊恼的叫着,但他却径自挂断线路。 桑琳呆呆的坐着,再猛地转头,看见母亲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在和他纠缠不清呢?”罗凤秀皱着眉说。 她现在对林世骏非常感冒,认为他是人小鬼大、心术不正,竟然追起女老师来,因此还曾在电话中骂过他。 记得桑琳和林世骏通话,有一次不小心被罗凤秀偷听到,她立刻拉开大嗓门说:“你一个做老师的,怎么能和学生说这种话?什么爱呀情的,成何体统?” 桑琳羞得差点要钻地洞。 罗凤秀从此就常常叨念她,深怕她会误入歧途,有辱了余家门风。 渐渐地,这些叨念也让桑琳觉得反感,母亲没有弄清事实,就认定她勾引人的样子,难道真不是亲生,就隔了一层肚皮吗? 桑琳不想再将事情弄得更复杂,于是,回答母亲说:“没有纠缠不清,他毕业后,就没事了。” “这样就好。”罗凤秀缓和下语气,“我看,你也快点找个人嫁掉,免得天天和男学生扯东扯西的。不然,就别教高中学生,转到小学去,既单纯又轻松,才不会有这种麻烦事。” 不知怎地,桑琳对这话却听不太入耳。 隔几日,她回到学校整理成绩单,打开办公桌的抽屉,赫然看见一张白纸条,上面有歪歪斜斜的一行字写着—— 为人师表者,诱惑学生,残害民族幼苗,罪大恶极! 桑琳当场气得全身发抖,甚至想要呕吐。 她一下子把纸条撕碎,不敢再多看一眼!更无法分析是谁的笔迹、是谁有这种恶毒心肠! 学校里是有一批极保守的老师,也有一群恶作剧的学生,但到底是谁呢?是谁在暗处讪笑她呢? 林世骏,你害惨我了啊!我洁身自爱的一生,都因这段话而沾上不可磨灭的污点! 桑琳死白着脸,如生病般冲出学校大门。好在暑假已经开始,没有太多人看到这一幕。 原本联考后,她还打算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好好的和林世骏谈一谈,如今就免了吧!所有的谈话都是多此一举,她根本不愿意再见到他! 残害民族幼苗?到底是谁残害谁? 为了避开林世骏,桑琳不惜花大钱,先是陪母亲去游大陆一个月,再和几个同事去欧洲玩,耗尽整个暑假,让他找不到她。 回来时,她接到第五封信,日期是七月二十七日,信中带着绝望的意味。 但她不再替他难过,也不再有义务去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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