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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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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台湾光复近一年了,诸事都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所谓破坏容易建设难,百姓生活水准仍无法回到战前,米粮不足、失业率高,币值跌得不象话,更不用说回归中国后的适应问题了。 宽慧死后,黄家表面上仍如平日,但暗地里各自变动,谁也阻止不了谁。 哲夫一直住在书房,他不曾理会秀子,更没有扶正她的意思。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人常常在外头奔波,回家有事就问惜梅。 惜梅对他十分冷淡,因为她把宽慧的死归咎于他的不忠。 其实这么想的人不只她一个。全镇人对宽慧突然的死都非常难过,因为宽慧的美貌贤慧都是众人喜爱的。 大家不敢直指哲夫,于是把责骂怨气都出在秀子身上,将她未婚生子、攀龙附凤、逼死原配的故事,编派得十分不堪,几乎可与历代奸臣齐恶了。 秀子在黄家的地位更是卑微,众族人对她不理不睬。每每妯娌谈笑时,只要秀子一出现,气氛就变得僵硬不悦。 秀子是厉害精明人,她早算准了这些流言闲气,所以仍顶着一股傲气,抱着秉圣四处走动,不让自己气馁。 惜梅看得出她有意做好,家事抢着包办,对人极力巴结,但换来的都是冷言冷语。 秀子怎能和宽慧相比呢?! 为了宽慧的事,惜梅和秀子之间的友谊也荡然无存。秀子是几次来诉苦讲冤,惜梅哪里管得了,她自己就烦恼一堆了。 七月炎热,山上只有一些采夏茶及捡柴火的妇女。惜梅带着敏贞姊妹在午后爬窄窄的山路,远远有人唱山歌:手拿银子锯竹筒,锯开正知心里空先日当郎正君子,事久正知是牛郎这是骂薄幸人的,惜梅会心地一笑。 转过茶园,几个采茶妇人坐在一旁,一面拿斗笠煽风一面喝水。 “又去看老板娘的墓吗?”她们看见惜梅三个人便问。 “是呀。”惜梅说。 “她真可怜,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被活活气死。”一个年轻媳妇说。 惜梅不愿意孩子听见这些话,打过招呼就速速离去。 宽慧的墓紧临中圣和夭折的幼子立圣,修得很美丽,附近的山水亦佳,坐在墓前听流水鸟鸣,是一种清静舒适。但愿宽慧在天之灵,已绝弃人间烦忧,真正得到安息。 她们将沿途摘来的小花换去凋萎的。有几朵大的是哲夫放的,他也常来看宽慧,然伊人已逝,再惦念也是生死两茫茫了。 “我好想妈妈。”敏贞望着墓碑说。 “阿姨,你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吗?”敏贞抬头看着惜梅说,这问题她不知重复几次。 “当然会的。”惜梅又一次保证。 “叔叔回来,你也一样爱我们吗?”敏贞又问。 “那当然。”惜梅坚定地拥着她说。 这两个孩子猝失母亲,心里极没安全感。尤其善感的敏贞,老是无法除去悲剧的阴影,夜晚常作恶梦,身体又不好,因此来探望母亲的坟就成为一种心灵上的治疗。 下山时她们的脚步就轻快多了。由后院回家,惜梅抬头看相思树,又是一片黄黄的花海,随风吹落。她嘴里不禁念着“相思树”的诗句。 “喂,你嘴裹在念什么呢?”昭云从后面拍她一下。 “你吓跳我的魂了,没声没息的。”惜梅拍心口说。 昭云嫁到新竹已四年,生了一女一男,身材丰腴起来,充满少妇的成熟韵味。 因为带着幼儿,除了周年过节,昭云极少回娘家。这一次因宽慧过世,玉满嫌家里冷清,特别接她和孩子来多住几日。 这两个兼为好友的姑嫂同住一房,天天秉烛夜谈,谈昭云夫妻拌嘴、秀子的不择手段、哲夫的失意落魄……最后不免谈及惜梅的寂寞等待。 *** 惜梅在人前人后都需坚强,连父母都不敢叫他们操心。在昭云面前情绪稍露,但也抑制着落泪的冲动。 这些年要不是那四封信和相思签,对哲彦的等待还真是空茫无着呢,有时她甚至觉得信的分量比他本人还重,这种想法自然是不能对人说的。 “相思人看相思树呢!”昭云笑着说。 “才怪,我是想家里缺木炭,是不是要砍几段树枝烧一烧呢!”惜梅说。 “你才舍不得,阿母说你常坐在这儿发呆。”昭云说:“一定是想着我二哥啰!” “我从来没有……” 正聊着,敏月在长廊喊着:“阿姨,爸爸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客人,他叫你快来见一见。” 客人?什么客人那么重要呢? 惜梅和昭云一前一后来到大厅,才一跨进脚,往店外的篮布廉掀起,走入视线竟是……纪仁。 天呀,纪仁! 分别近两年,他似变又没变。头发长一些,脸上有风霜,那迷人的笑容及深邃的眼眸,似熟悉又陌生。他们又见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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