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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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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昭云的,她在房里,你可以去找她。”惜梅立刻说,巴不得他马上走开。 但他没有,只站在那里,让月光照着他俊秀的五官。 “我现在又穿这身衣服,你怎么不再叫我大胆刁奴呢?”他口气闲闲地问。 来了,她就知道邱纪仁不会放过她。他那人鬼心眼特别多,一点不饶人。在这阴暗的夜里,她用眼用耳,都无法分辨他是好玩地捉弄她?还是生气地谴责她。 “因为我知道你是邱家少爷了呀!”惜梅只能严守阵地,咬住他理亏处:“至少你今天没有装神弄鬼,让我误会了。” “你一向都以貌取人吗?对下人都是那么凶巴巴的吗?”他又问。 “当然不是!”她即刻反驳:“我那天只不过要救我堂姊的一条帘布,不得已才推你一下,而且痛的还是我的手呢,你却那么粗鲁无礼,怎不叫人生气呢?” “推人是情有可原,那你后来用热茶烫我那一招,又未免太残忍了吧?”他声音依然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 “谁叫你不表明真实的身分?”她心虚地说,靠着栏杆,估计跳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也不用假身分来骗我吗?”他走进一步说:“结果惹出一连串事故来。我的腿上还有个疤呢!” 往下跳不可行,只有认错一条路了。况且以后还会有长远的亲戚关系,留个疙瘩也不好。既然他心胸狭小,斤斤计较,只好由她来当不记小人过的“大人”了。 “好吧!我的错是比你多,我郑重向你道歉。”她努力藏住心中的不甘愿,勉强说。 “我接受。”他说。 惜梅终于看出他眼眸中的笑意了,他这人!根本是在逗她,吓她而已,她忍不住说:“一个大男人还真啰唆,反正伤在你的腿上,又不会有人看见。” “谁说不会?我的妻子呀!”他回答她说:“万一洞房花烛夜她问起,我能就是你泼的吗?” 听到他如此露骨的暗示,她几乎昏倒,他怎么敢这样对她?她又脸颊火烫、血液激动起来。若非昭云及时出现,不知又会有什么令人恼恨的场面发生。 “哦,邱大哥也在!”昭云看到纪仁便停下:“我还想惜梅姊怎么出来那么久呢?” “他是来还你皮包的。”惜梅忙说,手指绞着手帕。 “谢谢你,我正在找呢!”昭云笑着说。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纪仁换成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 “由这阳台看月亮,特别美丽呢。”昭云接过皮包后说。 “昭云小姐真有观察力。”纪仁微笑地说:“我们家的中秋夜宴就摆在这里。” “真的?那一定很有意思了。”昭云说。 惜梅再受不了了,她还不如旁边的一根石柱呢! “你们聊吧!我去找哲彦了。”她说。 哼,差别待遇未免太明显了吧!对昭云,他就尊重礼貌,不敢有一点唐突,真正当她是大家闺秀。 一旦碰到她朱惜梅,就换另一种嘴脸,轻薄无赖,惹人气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还是哲彦的未婚妻呢,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他偏欺她到底。 那晚,在软绵绵的西洋床上,昭云睡得香甜,惜梅却辗转反侧,像心中郁着一块般不舒服,入眠了也是昏沉。 草山是因满山白茫茫的菅芒而得名。清朝时期只是农地、果园和一大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日本据台后,因发现温泉,便辟道路铺柏油,将之开发成旅游区,一到花季,上山赏花的人潮就络绎不绝。 惜梅一行四人,坐上定期的公路车,行经方拓宽的敕使街道。这条五线大道,只有脚踏车、人力车来往,偶尔才驶过一辆汽车,算是大得离谱。 但为了方便日本皇族往圆山神宫参拜,不得不聚集物资人力来完成。 车行经明治桥,桥上古典的青铜路灯错落,桥下基隆河帆影点点。左后方是动物园,右后方是都铎式的圆山别庄,斜前方就是依山傍水的神宫和外苑了。 他们看着神宫,脸色肃穆漠然。因为里面祭杞着残暴征台的北川白宫能久亲王,似乎有辱此处的灵山秀水。 “我叔公说,以前这一带原是剑潭寺,被迫迁移后,香火骤衰,‘故送钟声渡水来’的情景已不复见,也算是风水被破坏了”纪仁看着窗外小声说。 他现在可又正经了。望着他凝重的侧面,惜梅忍不住吟道:隔一重江佛门开,剑潭寺隐碧林隈;山僧日日通音间,故送钟声渡水来。 “惜梅小姐也知道前清举人陈维英的诗句?”纪仁惊讶问。 “以前哈汉学堂,惜梅的成绩都比我好呢!”哲彦夸她说“才不,我只爱听剑潭寺的鬼故事。所谓‘十载光阴如一梦,游魂时逐落花飞’。”惜梅故意说。 “哦,我知道,你在说倚云生的故事,我小时候听过。”纪仁笑着看惜梅说:“苦读书生,寺中遇女鬼……” “别说了,大白天听了都可怕。”昭云说。 车由士林在婉蜒上山。沿路是农地、森林,并有相思树夹道。慢慢地有旅馆、贵宾馆出现,群山环绕,百花盛开,在公园区内,他们看到半圆的纱帽山。 果真是青苍单绿,万紫千红,美不胜收。 纪仁和哲彦带她们入小径,抬着曾来种植的樱种。吉野、大岛、八种樱等,处处盛放,乱红一地。 但真正为草山增加闹意的是杜鹃花,花大而艳,夺去不少樱花的风采。 “以前我的一个老师说,这是平户移来的杜鹃。”惜梅说:“他是我见过少数对台湾学生好的日本老师。” “是有的日本老师很尽责,真正做到有教无类。”纪仁说:“但绝大部分仍是种族歧视,无法公平对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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