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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不知道,”雷文烦躁的,“我说不出,只是心里好乱,好烦,想找个了解的人谈谈!”

  “雷文,我记得你以前开朗得很,现在又要结婚,这是喜事,没理由烦躁!”亦筑平静地说。

  “就是为结婚,”雷文摸摸头,“我知道不该那么早结婚,但是小瑾——唉!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问我也得不到答案,”亦筑摇摇头,她想起自己难解决的烦恼,“如果你爱她,结婚早些也无所谓!”

  “我当然是爱她的,但是,她总是独断独行,毫不讲理,倔强得——哎,天下第一,好的时候很好,一发起脾气来就什么都不理,我跟她性格——老实说,并不配合,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了!”雷文懊恼的,“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连女朋友都不想早交,竟然要结婚!”

  “你爱她,就应该忍耐她的一切,包容她的缺点,”亦筑看着灵粮堂屋顶的十字架,感慨的,“爱就是牺牲,懂吗?是牺牲!”

  “亦筑——”雷文被她脸上那抹奇异的神色镇住了。

  “你还不知道吧!”亦筑不理会他的诧异,“昨天,我在黎之谆家碰到黎群,于是——一切都完了。”

  “完了?”雷文吃了一惊,“你是说——你和黎伯伯?亦筑,我真的不懂这件事!”

  “不懂吗?”她自嘲的笑笑,“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从没想过和中年人——恋爱,但第一次见到他,似乎就——那样发生了,很自然,很平静,很奇怪,是吗?”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黎瑾说我看上他的名誉地位和金钱,黎瑾说他引诱我,这都不对,你知道吗?”她恍若作梦,存在心里太多的话,一涌而出,“在我眼里,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从没考虑过其他,他也是,如果他要引诱女人,尽可以找最美的,最——性感的,我没有那些条件,我们只是——自然的互相吸引,互相了解,这是爱,对吗?”

  “我想你是对的!”雷文颇为感动。“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若是你呢?”亦筑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黎群让他选择,我或者是父子之情,黎群的脾气没有挽回余地——”

  “他选了儿子,是吗?”雷文不平的,

  “不,是我替他选择的,”亦筑淡谈的摇头,“所以我说爱是牺牲!”

  “黎群这小子——他不是跟徐晓晴很好吗?”雷文说。

  “他对晓晴会有真心?”她反问。

  雷文摇接头,若有所悟。

  “难怪他对徐晓晴爱理不理了,原来他仍不忘情于你,”雷文叫起来,他已忘了来找亦筑的事,“我早知道他喜欢你,小瑾还不肯承认。”

  “谁喜欢谁都一样,我再也不缠进黎家的纠纷!”她说。

  “连我结婚都不参加?”雷文问。

  她看着他,那张仍然稚气的漂亮脸孔,结婚?对他仍未定性,仍未定型的人的确不适合,她想劝劝,终于没开口,他是她的朋友,只有祝福他了。

  “我想——如果你们肯请我,我会参加的!”她说。

  “当然一定请,”他叫着。烦恼已经没有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你答应了要来的啊!”

  亦筑点点头,停在巷口。

  “我不想再走出去了,”她说,“你既然了解黎瑾,就应该懂得避嫌疑,知道吗?”

  “我总不能连朋友都不要呀!”他锐。

  “去对她说,别对我说,”亦筑笑,“其实我很了解黎瑾,她心地并不坏,只是好强点,心眼窄点,再加上爱你,妒忌心重点而已!”

  “把你的个性给她就好了!”雷文天真的。

  “傻话!”她说,“我得回去了,午饭还没吃完!”

  “谢谢你,亦筑,”他向她伸出手掌,“和你谈一谈,似乎心里舒服多了!”

  “别谢我,我可没对你说过什么,自己发发牢骚而巳!”亦筑摇头,“快去看黎瑾吧!”

  他看着她,叹息一声,这叹息里包含太多意思。

  “亦筑,你真好,”他真心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重新得回爱情!”

  她惊讶的呆住了,重新得回爱情?这可能吗?她对自己摇摇头。雷文已大踏步走了,这个坦率的男孩,他竟同情她的这段爱?他竟不认为她会爱上一个有钱的中年人而看低她,不耻她?重新得回爱情,怎样的一句话?神奇得使她心中鼓舞起来。

  回家的步子轻松了,新的希望在滋生着,她又想起圣经上“爱是恒久忍耐——”恒久忍耐!她能做到吗?十年或二十年,谅解也许会来临,不是吗?

  有人挡住了去路,她吃惊的抬起头,眼前的人令她心脏悸动,全身的神经都拉紧了,他为什么还来?他难道不怕更多的烦恼吗?那张受创的脸,那对失神的、痛楚的眸子,那欲言又止的嘴唇,怎样的一幅图,她全身都僵了,呆呆地站在那儿。

  “我来送回这本书!”之谆手上拿着本书,是亦筑许久前遗落在他那儿的。

  “谢谢!”她接过书,竟不能成言。

  才一夜工夫,他的改变就那么显著,腮边有不曾清理的胡须,头发乱乱的,最显眼的,是他身上仍是昨晚那套衣服,难道他不曾入眠?她心都痛了,为什么这些折磨要临到他们身上?

  “我看见雷文去找你,你们一起出来,又一起走到巷口,”他低低地说,完全失去平日的潇洒风度,“我没有立刻叫住你!”

  “有——事吗?”她笨拙的。他不是说还书的吗?

  “我想看看你,”他深深的凝视着她,近乎贪婪了,似乎这一别,就再也见不了面,“还有几句话!”

  “你——的车呢?”她岔开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们之间没有争执,没有芥蒂,只是,他们不得不分开。

  “没有车,我走来的,”他说。她又看见他脸上疲乏和眼中的红丝,“天一亮我就来了!”

  “天一亮——天,你站了几小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痛惜的叫。

  “我只想减轻一点罪孽,”他深沉叹息,“亦筑,你不怪我吗?”

  她黯然摇头,爱情,真是所谓的苦杯?

  “我谁都不怪,没有人做错!”她说。

  “还有,亦筑,你得原谅小群,”他热切地说,浓浓的父子亲情洋溢脸上,“你一定了解他的心理,他对你——”他停下来,讲不下去,“所有的错都在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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