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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不要再说了。”他温柔地扶着她,“你明白,我也明白,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我们可以做到令——切事情都圆满。”

  圆满?!有可能吗?总有人会受伤,虽然他坚强,但他总是人,是血肉之躯,他真能受得了思嘉就这么离开他?

  “不会圆满,但——我别无选择,”她吸一口气,“面对你,我的感觉已全然不同,我假装不来,庞逸,我必须单独地静一静——我怕已无法再像从前。”

  “是,我也感觉到。”他轻叹,“以前是我太自私,我把你困在我的王国里,我忘了你也需要阳光空气——”

  “我并没有缺少阳光空气——”她叫。

  “黄昏夕阳怎足够照亮你!”他无奈地说。

  “请别这么说,不能比较,这不公平。”她立刻制止他,“不是任何问题,只是——我不想再当女主角。”

  “是,是。”不知道他在想想什么,“事实上,头一次见他,我已开始害怕。”

  “害——怕?!”她不明白。

  “从开始他就没有掩饰过自己,”他揉一揉眉心,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样子,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你早知道他?”她反问,“你还一直拉拢他?”

  “或者我方寸大乱吧!”他笑,“我想以退为进,又想他成为我朋友,又想施恩于他——总之不象我平日做的事,一塌胡涂。”

  既然庞逸早知道他,也该知道她并非早就接受他,其至目前——她也还没完全接受他。她从来没想过背叛庞逸,但感情的事——怎么讲呢?

  “最近的日子我知道你很难受,很矛盾。我看见一切。”他轻叹一声,“我不想这样,我只希望你快乐,可是又帮不了忙,我只能自责。”

  自责?!这——又是什么话?这件事里他最无辜,他还自责?

  “庞逸,整件事情上——”她为难地说,“改变的是我,提要求的是我,你不该自责,这令我惭愧。”

  “我恨自己不能令你快乐。”他脸上隐约有一抹特别的光芒,“思嘉,现在我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你?”

  她呆住了,真的!她竟然说出这样宽大的话,她不能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男人,他若是真心的——不,她该相信他的真心,她该看得出。

  “不,庞逸——”

  “你的名誉不容受损,你的形象也不容破坏,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他认真地说,“你是千万人的偶像。至于我,让别人说我是个风流的小老头儿吧!”

  思嘉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这就是以前庞逸吸引她的地方。他的宽大仁慈,他的善体人意,他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他——但这些优点不是爱情,真的,她现在明白了,她不能再任自己错下去。

  “不,这不公平。”她本能地说,“我们目前不必说这些。我要先拍完那部戏,然后——我离开,我去旅行,去很远,去很久,久得人们都忘记我时才回来。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谈所有的事。”

  “你真——这么想?”他问。

  他心中也明白,这难道不是她的仁慈?大家都有名誉地位,她不要他难堪。

  “是。”她吸一口气,努力排开潘烈的影子,“我今天要求单独清静一段日子并非——因为任何人,你一定要相信。不论他对我怎样,我——我的决定仍在我心中,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任何决定。”

  他淡淡地笑起来,他自然相信她。虽然没有爱情,但两年多的婚姻也令他十足了解她的为人,内心里,她保守,道德观念重,她不是面对一段婚外恋曲不改色的女人。她的矛盾、挣扎全在他跟中。他真的了解她。

  “我相信。”他点点头,再点点头。“不过,你不必这么做,你能自我流放到几时呢?这不切实际。”

  “爱情的事本来就不切实际。”她吸一口气,终于说出这两个字。

  他默然。

  他拥有了世人羡慕的世界,却没有爱情,这算不算失败?这从来没在他字典中出现过的字眼。

  “老爹,让我拍完戏走,我躲到欧洲去,没有人认识我,一年半载后——”潘烈在她心中电光火石地闪一闪,她觉得幸福像针一样地扎了她一下,痛呢!“一年半载后我改头换面出现,就没有人认识我了!”

  “我会让你走。”他绝对大方。“留下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有什么用?一切你——自己作主。”

  “真的?!”她眼中闪着异彩。

  “我骗过你吗?”他温和地说。

  她凝望他丫阵,疑惑地问:

  “我——伤了你吗?”

  “年纪越大心越硬,这是定力。”他微笑。“我心甘情愿这么做,我希望你快乐。”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是不是?可是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有的事是不必追根究底的。

  “那——我就这么走?”她俏声问。

  还有一点点担心,担心什么?却又说不出。

  “你就这么走。”他宽厚地,“你可以带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事——留下给我办。”

  她望着他,突然捧起他的手,整张脸放下去。

  “把快乐给了我,你自己却留下难题,”她有点呜咽。“老爹,我无以为报。”

  “你陪了我两年多,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像拍一个女儿。“思嘉,我一无所憾。”

  “我——非走不可,”她吸吸鼻子。“我从来不知道爱情是这样的,这是真话,如果不离开,我一定会死掉。”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他微笑着说。

  爱情能令人死掉,谁说不是?他内心何尝不是有同样感受?只是——他的年龄,他的经历,他的仁慈,还有他对她宽厚的爱令他忍受了一切。

  他可以忍受,他受得了,他这么告诉自己!而她,二十七岁,她还年轻,她该追寻!

  “你不会明白。”她的眼泪像孩子。“因为你不曾爱过,它——它真的会令人心痛心碎的,以前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小说和电影中的说法,但——老爹,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他再点点头。突然间,他的头发好像白了许多,他的人仿佛老了许多,但他微笑——一切只是错觉吧?他在微笑。

  “我知道你会相信,世界上只有你最明白我,”她再吸吸鼻子。“你肯不肯告诉我,我做错了没有?”

  然而对与错,他心如刀割,微笑依然。

  “做得对。如果是我,我也这么做,”他似乎悠然地说,“一辈子还有那么久的时间,你总不能一个人挨下去。”

  “我却对不起你。”她说。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他再刺自己一刀,“如果我碰到爱情,我会象你一样做。”

  “真的?”她仰望他。

  第——次发觉,她要仰望他,虽然他身材比她矮,她象孩子仰望一个大人——两年多前若是这样,只当他是“大人”,那该多好!历史将会重写,一切都将不同——

  “真的!”他的声音却是真实。

  从那天开始,庞逸再也没有回到曾属于他的那半张床上,虽然,他和思嘉仍处在同一屋檐下。

  二十三

  思嘉把全副精神投向于拍片,无论如何,这部戏一定要尽快完成。她显得情绪稳定,精神畅旺,一抹从未出现在她脸上的神采飞扬着,她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没有人知道她和庞逸的协议——是协议吧?包括每天通电话的潘烈。

  不告诉潘烈是她的决定,她和庞逸,她和潘烈是两件事,她要分开来处理,她不要其中有拖泥带水。

  她甚至有意不见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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