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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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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恕又坐了很久,桌上的点心一点也没有动过,茶也冷了,他的内心一直在争战,该不该告诉子庄?因为——从以玫和那男人的对话可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简单,她的儿子可承继家产的——该告诉子庄吗? 付了钱,他离开酒楼。 他心中满是愤怒——为什么只是愤怒呢?他应该还有其它多种情绪,为什么只是愤怒? 以玫与他本身没有关系,他不该这么愤怒,他——似乎也不会为子庄,他——怎么说呢?愤怒? 没打算坐车,他就这么一直走回家,那么长的时间,他仍没决定该怎么做,他也变得这么犹豫不决了? 也许——暂时不说吧,看以玫怎么表示才作决定,以玫或者要摆脱那大腹贾呢? 好吧,就这样,暂时不说——打开门,意外的看见子庄和以玫亲热的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说笑。以玫的笑容又亲切、又甜蜜,和在酒楼里完全不同。 看见莫恕,她竟然那么自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她这女人! “莫恕同来了。”以玫轻轻推了子庄一下。 “莫——莫先生。”不自在的反而是子庄。 “莫恕,刚才在酒楼里没跟你打招呼,真抱歉,我叔叔有急事要走,”以玫说得像真的一样。“你不怪我吧?” 她叔叔——莫恕摇摇头,径自回房。 他知道,即使他说真话,子庄也不会相信,以玫已先下手为强,她——实在不简单。 似乎,莫恕和子庄已到了无话可讲的地步。 莫恕不但沉默,而且沉默得近乎可怕,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没有一丝光芒,令人心寒的沉寂。 子庄心中忐忑,他得罪了莫恕,是吗?是因为上次他质问莫恕不给以玫灌唱片的事吗?然而——他并没有错,他爱以玫,不是吗?他只不过为以玫争取前途,在莫恕的偏见下。 莫恕是偏见。 不过子庄是不安的,难道他和莫恕的关系就永远这么下去?再也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 他自然也不能忘怀莫恕这些年来对他的提携、教养,然而以玫——他是不能放弃的,这是他第一次付出的一段珍贵感情,他深爱以玫,他矛盾,矛盾极了。 为了避免刺激莫恕,他已不再让以玫到家里来,他们总是约在外面见面。 以玫已开始登台唱歌,她仍用何以玫的原名,在一家居然相当不错的夜总会里。 她是有办法的女人,真的。 她登台之初据说很热闹,很多捧场客,很多花篮,比任何一个新歌星都威风得多。但是——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般的红起来。 捧场客不会永远来,卖交情、卖面子也只能几次,初登台的热潮过去了,她开始平静下来。 这是必然的现象,她不是绝色佳丽,歌艺又非成熟,虽然她已在歌唱界占了一席之地,前面却有大段路要她自己挣扎、奋斗,天下里没有一蹴而成的。 她却非常失望,非常不满,她认为自己可以一炮而红,她认为自己该一步登天变成红星,为什么做不到呢?许多一流红星未必比她好呢! 她是运气不好,真的,是运气。她这么想,当然,莫恕不肯助一臂之力也是原因之一。 莫恕——她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子庄到夜总会看过她一次,然后她就不许他再来了,子庄很听她的话,真的不再来,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能在目前让子庄看见她另一面的私生活。 想想看,一个月的歌酬不够她做一件晚礼服,她必须用另外的方法赚钱,当然,她的手段是高明的。 她化了浓浓的妆坐在后台等出场,化了浓妆,更夸张了她的野性美,那一身闪亮的衣服也衬托出她不同于一般人的光芒——是吧!如果她运气好,她该可以红,她这样的女人。 她等得很沉默,慢慢的在吸一枝烟。她和其它歌星合不来,她骄傲;她好出风头,爱突出自己,只是每天换不同的晚礼服已令人侧目了,她是个新歌星啊! 她得不到人和。她似乎并不介意,嘴角淡淡笑意很是不屑,她告诉自己,以后这些人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是的!踩在她的脚底下。 有人通知该她出场了,她站起来,抚平衣裙,慢慢走出台。她不紧张,一点也不,她是天生的表演人材吧! 唱了三首歌,台下反应还算相当不错,她微笑着用挑战的眼光扫过每一个人——啊!她的眼睛亮起来,她看见一个人,莫恕。 莫恕不是单独来的,还有几个男女,她一眼认出都是香港歌唱界、唱片公司的要人,她的心热烈起来,这是个大好机会,是吗? 她兴奋得脸都红了,没有深思,她就匆匆忙忙从后台跑到前面,直走向莫恕的台子。 “嗨,莫恕,”她永远不会称他先生的。“没想到你会来,是捧我的场吗?” 她是对莫恕说话,眼光却掠过每一个人。 莫恕淡淡的看她一眼,展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陪朋友来。”莫恕不起劲的介绍着。 “啊——各位都是执香港唱片牛耳的人,今天能认识大家,实在是我的荣幸。”她说。 那些人也只是笑,不表示什么。对她都不很热烈。 她心里着急,她——哎!是不该得罪莫恕的,她走错了路,子庄帮不了她什么。 但是——莫恕那儿,又可有路让她走? 坐了一阵,莫恕和他的朋友预备离开,以玫急了,她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你去哪里?莫恕。”她忍不住的问。 “回家。”莫恕没有表情的。 “等我一下,好吗?”她直视他,“大约十五分钟就该我唱,然后我就可以离开——” “为什么要我等?”莫恕甚是可恶。“我没有兴趣送你回家。” “不——我有点事和你谈谈,很重要的。”她很急切。“真的,或者——你请你的朋友先走,好吗?” 朋友们都很识趣,不待莫恕出声,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只剩下莫恕和以玫。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他说。 “当然有,只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给我机会。”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的叔叔好吗?”他似笑又非笑的。 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对子庄——我不得不这么说,”她咬着唇。“我不想伤害他。” “该感谢你的好心?”他冷笑。 “事实上——我只希望从子庄那儿得到一点帮助,”她咬着唇。“我需要帮助。” “利用别人的感情是很卑鄙的。”他冷冷的说。 “除了这么做,我可还有别的方法?”她皱眉。“我只是个女孩子,我说过,我要不择手段向上爬。” “不择手段。”他摇摇头。 是她唱歌的时候了,她匆忙预备上台。 “你等我,一定。”她说。 他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他会等她吗?她唱得心不在焉,唱错了几处地方,她看见莫恕一直坐在那儿——匆匆换了衣服,她拎着化妆箱几乎是跑出来的。 “我们走吧!”她虽在喘息,却微笑。莫恕到底是等了她。他付了钱,随着她一起走出了夜总会。 “十年了,第一次再来这种地方。”他感慨的。 “你自然不是为听我唱歌而来。”她说。 “我那几个朋友要物色新人,”莫恕淡淡的。“反正我也没事,就一起来了。” “物色新人,做什么?”她心中一跳。她的判断没有错,是吧! “做什么?你说呢?”他笑。 “灌唱片?力捧?”她望着他。“是吧!”他不置可否。站在马路上等出租车,她沉思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吗?”她提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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