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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误会,你向她解释吧!”她有些心软。一个暴戾、冷削、残酷的男孩说爱,说误会,更容易感动人。

  “我见不到她,你替我约她出来!”他充满希望地注视她。这一刻,他当之颖是唯一的救星。

  “李立奥,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她从草地上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输,也要输得光荣,何必婆婆妈妈的求人帮忙?”

  他呆一呆,怎样的一个女孩?豪迈得远超过许多男孩子,不由得令人另眼相看!他吸一口气,咬咬唇,重重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求助于人。”他的声音有些兴奋,“你是杜——之颖,是吗?你虽然不是教徒,今晚也替我祷告一次吧!”

  “我答应你。”她耸耸肩,“我若是施菇亚,我会选你,然后再改造你的残酷、好斗!”

  “谢谢你选我,不过,我并不残酷、好斗。”他很慎重地说,“许多事我从不向人解释,即使冤枉,即使背黑锅。我相信——有一天你能了解我!”

  “为什么?”她不明白。

  “因为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他突然伸手抚乱了她满头短发,“杜之颖,我是独生子,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别肉麻!无论如何,我不会帮你,你要靠自己努力。”她摇摇头,“我这个人是不接受马屁的!”

  “不是拍马屁,我很欣赏你!”他由衷地说,冷削的脸上有一抹难得的真诚笑容,“一言为定,你是我妹妹了!”

  她摇摇头。几天前还以刀相搏,今晚却又称兄道妹的,人与人之间的事真是难讲得很,比天上的浮云变化还大。说不定——施菇亚真爱他?

  “我要进去睡觉。”她打个哈欠,绝不做作,“李立奥,你打算这么直接冲进去吗?”

  “不,我知道薇亚的习惯。”他摇摇头,很有把握,“每次长途飞行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她一定会去中山北路洗头,我等她!”

  “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万一八点钟就走呢?”她说。她下意识地已在帮他了。

  “我从现在起站在这儿等,一直等到她出来!”他想也不想地说,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有点感动。她相信他是真爱,只是,施薇亚为什么会放弃他?

  “许多人说你除了是太保,是阿飞,还是个会挥霍的花花公子。”她真诚地说,“我发觉你不是。李立奥,我会替你祷告,真心的!”

  “谢谢你!”他再一次抚乱她的短发,转身朝黑暗的施家别墅走去,一下子就融入黑暗中。

  她等了一会,隐约地看见他坐在高高的墙脚下,才放心地回家。

  她真的跪在床边替他祷告。她希望——真相爱的人,能得到好结果!

  李立奥是个真诚的男孩!她祝福他!

  二

  清晨,迷濛的雨丝,交织成灰色的天网,昨日的晴朗,一夜间消失。

  施薇亚懊恼地坐在化妆台前。理发碰上雨天就真是倒霉了,头发上的胶水永远干不了似的,发型一下子就走了样。可是又不能不去,下午和潘定邦的约会,还有明天一早就要飞东京,这么乱的头发怎能见人?

  她站起来朝窗外望望,无言地叹口气,雨再大也得去,不是吗?拿起皮包和车钥匙,她快步走出去。

  父亲的书房门虚掩着,发出“笃、笃”单调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响了房门。

  “爸爸,起得那么早?”她推门走进书,

  施廷凯,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律师,除了滔滔雄辩,十场官司赢十场外,他那美如西子再世的太大王静文,也是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活跃人物。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样出色的一对夫妇,为什么突然结束如日中天的事业,退出五光十色的社交界,在这僻静的地方隐居起来。十年来,他们不曾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他们拒绝所有亲戚、朋友的拜访,甚至连大门都不出一步。除了他们的女儿薇亚,除了那忠心耿耿的管家兼保镖阿保,除了那似乎是哑巴的女工陈嫂,没有人知道原因。十年前,许多人窃窃私议,纷纷猜测,曾是街巷间最热门的话题,因为年方壮年的施廷凯有什么理由急流勇退?——是急流勇退吗?十年后的今日,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时间冲淡了一切。同时,新的雄辩家、新的社交之花陆续崛起,谁有兴趣去发掘记忆的人物呢?

  施廷凯穿着一件藏青色运动衫、一条白色长裤,从背影望去,他仍然潇洒健壮。依旧浓密的头发,依旧挺立的身形。他已五十岁,是吗?一点也不像!

  他背对着薇亚,在窗帘深垂的书房中玩孩子们的飞镖,笃、笃的声音就是飞镖打中木板的声音。他射得很准,每一镖差不多都接近红心。他兴致真好,只是——光线这么暗,他怎能看得清?何况,他还戴着黑色太阳眼镜!

  “薇亚,要出去吗?”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射着。

  “去洗头!中午以前可以回来。”

  “去吧!外面再下雨呢!”他射完最后一镖,熟练地走回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

  “有什么事要我办吗?”薇亚专注地凝视着父亲,脸上神色很复杂,很怪。

  “没有,哎——过几天吧!”廷凯考虑一下,“我正在草拟计划,弄妥了会告诉你!”

  “爸爸,你不是——”薇亚的脸色变了,好担心。

  “去洗头吧!”廷凯挥一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我听见楼梯声,是静文下来了吗?”

  蔽亚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抑心中的激动。

  “我去看看!”她转身快步走出去。

  静文不在客厅,薇亚直接推开餐厅的门。果然,身材修长、优美,看来仍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母亲正在冰箱里找寻东西。静文穿着曳地的纱质睡衣,飘逸若仙,难怪十年前是风靡一时的大美人。

  “妈妈——”薇亚轻轻叫。

  背对着她的静文全身一震,似乎好吃惊,好胆怯。这个当年出名的美人,竟虚弱得似乎经不起轻轻的一声呼唤,她怎么了?

  “别怕,是我,薇亚,”薇亚咬着唇,把声音放得好柔和,好柔和,“你要什么?为什么不叫陈嫂拿?”

  静文不出声,也不动,好像僵在冰箱旁边,她竟不愿回头望女儿一眼。

  “我去洗头了。”薇亚暗暗叹息,“爸爸听见你下楼的声音,叫我来看的!”

  静文又是一震,然后,砰然关上冰箱,空着手像逃避可怕的怪物般,急步逃上了楼。

  薇亚再叹一口气,转身走出去。

  撑着雨伞走到车房,阿保似乎不知道她要上街,没来替她打开车房门。下着雨,算了吧!难得自己动一次手,开车房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放下雨伞,拔开车房门门,轻轻一推,门就向一边滑去。这么简单的事,以后别让阿保来做了。在飞机上她不是要服侍那么多客人吗?也该服侍自己一次吧!

  拉开车门预备上车,车窗玻璃片映出一个人,是——立奥?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没有看花眼吧?这么早,又在下雨,他怎么会在这里?

  “薇亚!”立奥在叫。很温柔,很斯文,而且充满感情。

  是真的,没有看错,是立奥站在那儿。他在对她笑,笑得好漂亮,和那晚的冷酷,和那晚的凶狠完全不同。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眼中的光芒很疲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等了多久?薇亚吓傻了,站在那儿动都不能动。她恐惧地注视着他,她害怕会被他伤害,她亲眼看见他把定邦打得昏死过去。他是那种人,他几乎——是杀人不眨眼的!

  “薇亚,我想跟你谈谈,好好的谈一次。”立奥向前走一步,她打个寒颤,急忙向后退一步,“我要解释一些误会,我为上次打人的事道歉!”

  薇亚说不出话,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得那么大,那么大。她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立奥不是来道歉,不是来解释误会,他要杀人,他要——毁她容貌。他做得出的,她知道,他就是那种不择手段,在得不到之后会毁灭一切的人!天!她该让阿保来开门,有阿保在就好多了——

  “你有点怕,是吗?”他摊开双手,“我空手来的,我只想解释和道歉,我不会伤害你的,薇亚!我们一起出去谈谈,好吗?”

  她张开嘴却出不了声。她拼命摇头。她被吓坏了。他能把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打得晕过去,他那种人凶残成性,她怎能再接近他?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别摇头,也别怕,”他再上前一步,这一回,她连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薇亚,我只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不希望你铸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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