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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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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得很清楚,”陈姑娘还是有顾忌。“我只是听说表少爷的飞机八点多钟到。还有,夫人叫少爷和那梅花回来。” “什么?”姮宜跳起来。 “我是这么听说的,”陈姑娘很害怕。“服侍夫人的张婶说听见夫人打电话。我不知道真不真。” 若怀远回来,岂不一切都完了吗?姮宜想。 “张婶还说,少爷这次若不回来,夫人会断绝母子关系,封锁少爷的经济来源。”陈姑娘小心翼翼的。 姮宜变了脸色。 后来想想,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怀远是哈佛工商研究院出来的,还怕找不到工作?有工作就能养家,就能生活,怀远不必屈服。 八点,九点,十点都过了,姮宜等不到任何消息。她以为——怀中至少该给她个电话,好让她安心。 十一点,十二点——门铃响了,陈姑娘奔过去开门。 门边站着苍白、疲乏,没有什么表情的怀中。他好象从一场战争中退下来。 “情形怎样?”姮宜冲过去。 怀中摇摇头,再摇摇头。 “摇头代表什么,请告诉我。”她急起来。 “怀远并没有屈服,”和她想象中一样。“他现在可以不再是宋家的大少爷。” “那就好了,”她直接的反应。“从此他和梅花可以安乐平静的过日子了!” 怀中静静的望着她,面有忧色。 “怎么?噩梦还没有结束?”她吃惊。 “也许是一方面的结束,却是另一方面的开始。”他说。 “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她叫。 他皱皱眉,说: “今夜我真的要借住你家。” “没有问题,请先答我的话。”她着急的。 “那么急的个性,又永远先想到别人。”他微微一笑。是——赞她吗? “怀远的事和我有切身关系。”她故意这么说。 怀中思索半晌,有什么事难以启齿? “来之前我去看过他们,好象——不是预期中的那么快乐。”他终于说。 “为什么?这么辛苦才争取到的。”她叫。 “我没有问。希望我看错。”他摇摇头。 “安悌是否真断绝他们经济来源?你可以帮助的,是不是?”她问,很关心。 “我再也帮不了忙。”他苦笑。“任何一笔钱的支出,任何财产的转移,从今天起都要阿姨签字。” “这——算什么?”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他们住的是我朋友的空房子。”他说:“我帮不了他们。” “这——也没关系,怀远能工作。”她乐观的。 “希望如此。”他说。很没把握的样子。 “梅花——怎样?” “看来很闷,很不开心,她应是属于这儿的。”怀中叹息。“当初帮他们,不知是错是对。” “不要怀疑,要坚持信念。”她说。 “你的乐观和信心都令我感动,”他凝望她。“可惜,世事并非都如希望中那么好。” 她楞然望住他,是否——真发生了不愉快?怀远和梅花…… 接着,看来似乎无波无浪的日子过了半年。 半年之中,姮宜仍然教大学,住宿舍,接受那乖巧的陈姑娘服侍——她并不觉得是监视。 林哲之回美因,他有教学的工作。时时有信给女儿,对这次事件很遗憾。 怀中仍常常乘私人飞机来此地,每一次都来去匆匆,甚至抽不出时间来看姮宜——当然,他心目中重要的是刘馥。偶尔通个电话。 连接姮宜和怀中的只是偶通一个电话。 怀远和梅花都没消息。 这是姮宜最挂念的。他们答应写信,而且至少也该有封信啊!但是没有。 他们到底怎样了呢? 她问过怀中,他称不清楚。这“不清楚”三个字,是否会有太多的内情? 从挂念变成了操心。 只有宋夫人表现了无比的耐性,她居然可以按兵不动。凭什么她能那样胸有成竹? 姮宜已经来到此地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接触的人虽简单,发生在他们中间的事,真恐怕足以影响她一辈子吧? 又是新学年开学的时候。 去年此时她刚到,刚认识怀远,刚走进这所大学任教,一切对她都是新的,连希望也是。一年之后——她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若有所憾。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若有所憾。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是周末,她从学校出来。 独自开着车回家,很悠闲——或者可以说很寂寞。她想起了去年。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一个这样热的下午,怀远带她到城外别墅去玩,在那儿认识了梅花—— 心念一转,很自然的把汽车方向转向城外。 去看看别墅。 大半年没去,别墅里的佣人们也都知道姮宜是将来的宋家“大少奶”,对她又恭敬又好奇——好奇的当然是梅花的事,他们以为梅花抢了她的“地位”吧! 姮宜自然不跟他们多说,径自在别墅里逛了一圈,才驾着车离开。 这半年来城外也有了发展。 别墅附近有了些新房子,公路上还有间小超级市场,看来将可成为一个卫星城市。 反正闲着没事,兜兜风也不错。开着车朝回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她不知道路的尽头会是哪儿,她从来没有去过,这不要紧,只要有路她就能走,一点也不担心迷失。 人生不都如此吗?谁又能预见前面道路? 大约驶了半小时,进入一个小镇的地方。姮宜觉得口渴,停车在一小商店外买汽水。 这还是一个绝对纯美的小市镇,未曾开发,乡村味道甚浓。 大概附近已不多这类的地方吧? 她慢慢喝完汽水,预备上车,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呆在那儿,不——不会。一定是她看错了,没有可能,梅花不可能在这儿,梅花和怀远应该在伦敦,那女孩——长而卷的头发,大红色的紧身衣裙,平底凉鞋——啊!她身边还有个男人。 “梅花——”实在太象了,姮宜呼叫的声音脱口而出。 那红衣女郎一震,旋即回头——谁说——不是梅花?还是那么美,那么野,那么光亮,只是,身边那个男人不是怀远。 “梅花——”姮宜吃惊的又叫。 梅花见她如见鬼魅,下意识的惊叫一声,拔脚就逃,和那男人一起飞快的往前跑。 姮宜的唯一反应是上车追。她不明白为什么梅花要逃,为什么不肯见她,她——定要问个明白。 可是一转弯。梅花和那男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钻进了哪条小路,哪间屋子。 姮宜颓然停车,心中惊疑不定。 梅花没有可能在这儿却偏偏在这儿,而且一见她就逃。那男人是谁?怀远呢? 她的心怦怦乱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会选今天到这儿来,莫非这一切是天意! 看她失魂落魄的站在车边,小商店的老板娘走出来。 “你找那个姑娘呀!”她搭讪。 “是,是。你认识她?”姮宜口吃的。 “她是新搬来的,二三个月吧!”老板娘摇摇头。“她和丈夫一起来的,听说从外国回来。” “丈夫?” “就是刚才陪着她的男人,他姓张哦!”老板娘语气不很好。“那个男人呀!不务正业。” “请问——你没有认错人吧?”姮宜的心往下沉。怎么梅花会变成姓张的男人太太? “怎么会呢?”老板娘瘪瘪嘴。“那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拐带来的。” “请问——他们住在哪儿?”姮宜的背心已开始冒冷汗。老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住在前面巷子里最后一间石屋。”老板娘打量姮宜。“小姐,你这么高贵的人,还是别去理会他们吧!” “那位姑娘可是叫梅花?”姮宜追问到底。 “不知道咯!” 谢谢老板娘,姮宜心中飞快地转着。 那姑娘必是梅花,这几乎已肯定。她是否该追过去,问清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 吸一口气,她锁好车,走进陋巷。 都是简单的石屋,不很干净,又杂乱,巷子里堆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鼓起勇气走到最后一间前面。 没有门牌,没有姓名,想一下,她开始敲门。 立刻,一个流里流气,长得颇英俊的男人打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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