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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吧!”她耸耸肩。“记不起以前,我的确觉得遗憾。好在我有一张照片。”

  “哦”

  “大约六、七个月时,刚会爬的照片,”她笑。“这是我最珍贵的一张了。”

  “带来了吗?下次给我看看。”

  “一言为定。”她说。

  她的斯文中带着几分爽朗,是极受欢迎的个性。

  “除了教书外,你还有什么打算?”他问。

  “暂时没有,迟些时候我想学古筝。”

  “古筝?!”

  “是培养内在外在美的极好训练,”她说:“我极喜古筝的声音,非常古典,非常高山流水。”

  “什么叫‘非常高山流水’?”他问。

  “我很难解释,那只是种感觉。”她想了一下。“或者是古筝音韵的流畅好象流水,又可以低八度高八度的弹,哎——我真是很难形容。”

  “你到我们家住对了。”他说。

  “什么意思?”

  “妈妈是一流的古筝演奏者,”他笑。“她可以比美任何职业高手。只是她从不收学生。”

  “我能例外吗?”她十分向往。

  “看你的造化。她那么喜欢你,或者她肯。”

  她想了一阵子,脸色十分兴奋。

  “怎么到了此地,我的运气会这么好?”她似在自问。“莫非真是东方利我?”

  “谁说不是?离开泥土的花你可曾见它开得更美?”

  她看他一眼,遂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姮宜在宋家就这么住下了。

  她也被安排住在楼上,和宋夫人的卧室比邻而居。卧室很大,起码有四五百尺,布置也极古雅。她欣赏的是,无论卧室或客房,每间都有自己独立的浴室厕所。

  这屋子实在是此地少有的讲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此地是著名的寸金尺土。

  学校还没开学,她十分清闲。每天只看看书,陪宋夫人聊聊天,如此而已。

  她在给父亲哲之写信,总得把近况报告一下。不知父亲知道她搬来此地会有什么反应。

  然后她下楼。

  她以为星期天,宋夫人和怀远都会在,但整个楼下静悄悄的,连工人的影子几不见。

  她觉得奇怪。平日宋夫人足不出户,她今天去了哪里?那许多工人呢?一起放假?

  花园里一个花王在修枝剪叶,她走了过去。

  “请问——人去了哪里?”她柔声问。

  那五十多岁的花王抬起头,看她一眼。

  “是你,小姐,”宋夫人已把她介绍给全屋子的人了吧2“他们去做礼拜。”

  “什么?!做礼拜?全体?”她意外极了。

  “是。我们全是基督徒,”花王说:“夫人用我们之前必会问清楚我们的宗教,这是很重要的。”

  “夫人没有问过我。”她说。

  “你怎么一样呢?你是小姐。”花王很老实。

  “但是我也是基督徒,只是——不那么爱上教堂。”她笑。“我觉得上帝自会在我们心间。”

  “做礼拜是重要的,”花王不同意。“听牧师讲道,可以增加人的灵性。”

  姮宜当然不愿和一个花王辩驳,她只笑一笑,离开花王,朝花园另一端走去。

  宋家的大屋是极漂亮的,又大,又古典,又气派,附近的房子没有一家能比得上。然而这样的房子只住着两个主人和六七个工人,此地实在很不公平。她知道真有一家八口住一间百呎小房的事。

  铁闸门在响,电力使大门缓缓开启,驶进一部黑色劳斯莱斯。后面跟了一辆长平治。

  他们回来了,是吧!

  姮宜喜悦的迎上去,先下车的是怀远。

  “去做礼拜也不叫我?”姮宜笑。

  “看你屋子里没有声音,以为你还没有起床。”他淡淡一笑。极有书卷昧。

  “我也是基督徒——”

  “我知道。小时候我看见你受洗礼。”宋夫人说。

  “啊——你看见我受洗礼?怎么我全无印象?”姮宜说。

  “那时——啊!你才几个月大,”宋夫人笑得勉强。“下星期我们一起去做礼拜。”

  “好的。”姮宜回答。

  宋夫人带着工人们先进屋子。工人们都换下了她们的白衫黑裤,穿上普通的衣服,管家陈太太也在一边。

  “妈妈大概看着你出生的。”怀远和姮宜走在后面。

  两人年龄相若,气质相若,很自然的成了一对。他们俩相处犹如兄妹。

  “相信爸爸也看着你出生。”姮宜说:“这屋子里一切皆古旧,所以你也叫怀远?”

  “不知道。名字只是名字。”他淡淡的笑。“只要配合个人就行了,姮宜很配你。”

  “有这样的事?”她笑。“你是不是该叫宋彪?宋大龙之类的?”

  “真顽皮。”他轻拍她肩,很温馨的。

  “在家里我从不顽皮,因为只对着父亲,”她说:“而爸爸却是严肃的,我很少见他笑。”

  “没有理由。生活对他又不成负担。”他说。

  “不知道。我不敢问。”她笑。“虽然他是爸爸,感觉上并不接近。”

  “不象我同妈妈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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