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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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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思却是沉默着。 她没想到正伦会突然当众宣布他们订婚的事,那令她错愕和不安,她不认为在这个时候宣布是恰当的,尤其是心馨的眼泪——她也没有向正伦提抗议,反正已宣布了,抗议又有什么用? 正伦把汽车速度减到最低,他希望延长和浣思相处的时间,他是那么全心主意地爱着浣思,就像他全心主意地、狂热地爱小提琴一样。只是,他能完全地、绝对准确地操纵着小提琴上的弦和弓,却无法摸得清浣思的性格和思想,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汽车缓缓地驶在中山北路上,深夜了,车辆不多,没有人会在后面催促,正伦悠闲地把持着驾驶盘,他的歌声也更高亢了。 浣思忽然觉得有点头痛,她用手指抚弄一下太阳穴,然后轻轻地摇开车窗玻璃,就在她转身开窗向外看时,远远的前面,她发现一个熟悉得令她心脏一阵猛跳的身影。 真——会是他吗?哲凡?这个时候他早应该上床休息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没有理由会在深夜的街头看到他,而且——前面的那人步履蹒跚,歪歪倒倒的,好像喝醉了酒一样,哲凡是极度规律化的好医生,滴酒不沾的,那人——绝不可能是他! 思潮和意念只在浣思心中一晃,那蹒跚的人已到了眼前,车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只是极短的半秒钟时间,浣思却看见并肯定,那喝醉了的人正是哲凡。 哲凡——浣忍心神巨震,可能吗?不是幻觉吗?白日严肃、冷漠的刘哲凡医生,会是夜晚街上的醉汉?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他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为——什么? “停车,请停车,”浣思下意识地叫,“停车!” 正伦诧异地踩了煞车,怀疑地转头问:“什么事?” 浣思深深吸一口气,平抑心中的激动与纷乱,正伦没看到哲凡,是吗?她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有事!” 浣思胡乱地向外张望一阵。“我以为看见一个朋友,是眼花看错了。” 正伦摇摇头,重新开动了汽车。 “这个时候,谁还会在中山北路上逛?除非是醉鬼!”正伦说,“你看见了谁?” “一个——朋友。”浣思不署可否。表面上她已恢复平静,谁知她心中乱得不可收拾? “朋友!”正伦不介意地一笑,“我一定不认识的。” “是。”浣思还在想着,是哲凡吗,是吗? 正伦又开始唱歌,他的兴高采烈和浣思的心神不定成强烈的对比,好几次,浣思几乎不能忍受他的歌声了,她想制止他,却理智地打住了,她不愿让他看见异样。 “浣思,抽个时间我们到伦敦去一趟,”正伦忽然说,“我想去听听伦敦交响乐团的演奏,更想见一见他们的指挥安杠比里文。” “安杜比里文,美亚花露的丈夫?”浣思颇感意外地,“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 “不为什么,想去就是了。”他摇摇头,“我觉得那家伙很有点才气和风格。” “有才气有风格的人很多。”她笑。 “我欣赏他,他的幽默感也是一流。”他说,“那个大大的鼻子也很性格。” “你欣赏的,即使缺点也变成好的。”她摇摇头,思想不能完全集中。“但我发现,你的欣赏对象时时改变。” “有什么不妥吗?”他反问。 “巴西作曲家兼演唱家沙杰奥文度士不一度也是你欣赏的?”她聪明地不置可否。 “近期的他流于俗了!”他摇头,“在流行歌曲界他还可以享盛名,在艺术方面,他没有贡献。” “别太苛刻,艺术的定义很难下,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都是你。”她说。 “嘿!你今夜很不妥协嘛!”他抗议了。 浣思微微一笑,闭口不言。开了车窗,风吹进来,她的头痛略略好些,这些日子采总爱头痛,是工作过度吗,或是疲劳?她是否也真需要一次休息了? “正伦,如果不是伦敦,我或考虑旅行一次。”她说。 “你总反对伦敦,巴黎呢!”他说,“我知道你欣赏巴黎许多街头艺术。” “‘左岸’的气氛令我怀念。”她摇摇头,思维飞得好远、好远,巴黎,那是她和哲凡的旧游之地,哲凡—— “去吗?明天开始办手续了。”他看着她。 “慢一点,哪能说起风就是雨?”她制止了,“我还不知道是否真能抽出时间呢!” “别让学生绑死了你,浣思,艺术的领域该宽厂,把自己困于一隅,会是步入巅峰的阻石!”他正色说。 “别不严重了,我会再考虑。”她说。 到了天母,到了她的家,她不给正伦再有说话的机会,她已先跳下车。 “太晚了,快回去吧!”她压低了声音,“明天见。” 正伦皱皱眉,浣思——可是逃避什么? “明天一起午餐,我们再商量旅行的事。”他说。 “好。”她挥挥手,转身进去。 今夜很正常,没有头痛的迹象,根本不是病,是吗?哲凡坚持要检验,只不过浪费时间而已。哲凡—— 她推开心馨的卧室望一望,小心馨己睡熟了,她退回客厅,顾不得换衣服,立刻打了电话,哲凡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只是“喂”一声,浣思立刻知道是哲凡。 “是我,吴浣思。”她吸一口气。 “浣思?”哲凡似平好意外。他的声音除了一些疲乏、一些懒散外,听不出醉意——声音哪有酒意呢?“这么晚了,不舒服?” “不——”浣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采,“我刚从外面回来,我刚才——似乎看见你,在中山北路上。” “你看见我,没弄错吗?”他的语气很特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相信没错。”她是认真的。 电话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就为这件事打电话来?”他问。 “也不——全是,”她脑中迅速转动着,“当然,我希望证买一下,你不是——不喝酒的?” “人是会改变的。”他不直接回答。 “我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东西都会变,除了你之外。”她语意深长。 “你高估了我。”他似在自嘲。 又是一阵沉默。 “哲凡,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问得十分含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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