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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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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耐雪尖叫一声,这么尖锐,那么恐惧,那样——断肠。“天——天——” 一阵昏眩,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别紧张,也别刺激他,他只是受重伤!”思尧稳定的声音在她耳边,思尧手中的温热传到她身上,她立刻振作一点。 “天威,天威,是你吗?”她蹲下来,看见天威满是鲜血、痛苦得扭曲起来的脸。 “天威,你不能死,你——你要振作一点,天威——” 奇妙的,似乎已昏厥过去的天威缓缓地、乏力地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似真似幻的疑惑。 “天威,我,是我,耐雪,”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天威,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是谁?天威——” 天威眼光闪一闪,似乎认出了耐雪,他抬一抬手,却无力地垂下去,他想挣扎着再抬,鲜血从各种伤口涌得更快,他痛楚得呻吟起来。 “天威,天威,你忍一忍,救伤车就来了,”耐雪一边哭一边说,“你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天威——” 天威的手又在动,他一直想抬起手——哦!思尧看见压在手臂下染满了血迹的牛皮纸袋。 “是这个吗?你——要给耐雪?”思尧替他拿起来。 天威眼中一阵释然,随即涌上一层水雾,他凝望着耐雪,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水雾结成水珠沿着腮边流下来,那表示什么?天威的眼泪? “天威,不,天威,你说话,你说话,天威——”耐雪尖锐的哭声令人心酸。 天威仍然不出声,凝定的视线却柔和,更柔和,在血泊中展开一抹似真似幻似有似无的笑容,然后,那令耐雪爱恨交织的眸子缓缓闭上。 “天威——”耐雪骇极了,他怎样了?“天威,你不能——你不能——你还没有说话,天威——” 思尧皱着眉,探一探天威鼻息,摸一摸天威脉搏,他的心也直往下沉。 天威就这么去了,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威——”耐雪尖锐的哭声渐渐低微,这时,救伤车的声音才一阵又一阵传来。 迟了,天威已去! 救伤车人员一阵忙乱,天威被抬上车,警察也来录取目击者口供,思尧义不容辞地,一一详述,警察记录了,又在现场搜索一阵,也收队回去,现场一下子又冷静下来,只剩下思尧伴着耐雪。 “我们回去,耐雪!”思尧深沉叹息。既然注定要发生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看到?天威就死在她面前,这不太残忍?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耐雪突然间。声音空洞、茫然又无助。“这是我的家!” “他可能来找你,啊!牛皮纸袋!”思尧想起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耐雪机械地打开封好的纸袋,她看见血迹中写着自己的名字,果然是给她的。牛皮纸袋里尽是厚厚的,一扎扎的纸——纸?!啊!钱! “是钱?!”思尧先看清楚。“他拿钱给你——” 他停下来,怔怔地望住她,他们心中同时想到的一件事,天威是来还钱的,就是耐雪在公司挪用的公款。 耐雪迅速地数算一下,不多不少整整的二十四万,她心中有如千刀万剐,天威送钱来,天威——可以说是为她而死? “不,”思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念。“不为你,不为钱,他若不来这里,所不同的只是地点而已!” “但是——为什么?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耐雪静静地流泪。“天威只不过走错了一步路,不至于死,那些凶手多残酷,天威不该死的!”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一件事,”思尧正色说,“无论如何,你没有自责的理由!” “是的!”一个悲哀的声音突然加进来。 “阿泰!”耐雪转身,抱住铁塔般的男孩子大哭。“阿泰,天威死了,真的死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你知道吗?他所有的钱都还了,阿泰——” “我知道!”阿泰也是泪流满面。“他从家里出来,他说来还你钱,昨夜——他赢回我们所有失去的,我们正高兴地预备重头来过,谁知道——” “你想过会是谁做的?”思尧恻然。 “知道!”阿泰点头。“明珠打电话来警告,可惜来不及,天威已出门,我追来也帮不上忙!” “谁是明珠?”耐雪抬起头,停止哭泣。 “一个——女孩子,”阿泰老实地说,“就是她令天威赢回所有的钱,也打垮周俊彬,但她——她丈夫知道了,相信是周俊彬告的密,那些人就是明珠丈夫手下!” “明珠的丈夫又是谁?”思尧听糊涂了。 “你们不会知道,”阿泰摇头。“他是黑道上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明珠只不过是姨太太——天威——一定不知道,谁敢惹明珠丈夫呢?” “他就能乱——杀人?”耐雪觉得全身冰冷,还有一个明珠,明珠使天威赢回那些钱,又是一宗交易? 她又记起天威眼中的雾,天威眼中越变越柔的光芒,天威唇边似真似幻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刀割般的疼痛,这样的男孩是好是坏?她对他是爱?是恨?是同情?是怜悯?刹那间,她也分不清了。 “我会向警局提供线索,一定抓得到凶手!”阿泰说。 “指使人杀人的元凶呢?”耐雪忍不住叫。 思尧轻轻握住她的手,又拍拍她的肩。 “我们该对法律有信心!”他轻声说。 法律,他们都静下来,是啊!该对法律有信心,而且——也必须有信心,谁还能私下解决问题吗? “我——走了!”阿泰吸吸鼻子,说,“天威心中对你也抱歉!” “阿泰——我们保持联络,好吗?”她说。一份依恋的情,阿泰是天威的兄弟。 “好!你保重——大嫂!”阿泰说完大步离开。 大嫂——怎样的称呼?怎样的一段往事? 她看思尧一眼,并肩走向不远的家中。 “哭过了,还难过吗?”他温柔地。 “难过,他那么年轻就死,而且死得这么不值,即使一个朋友我也难过!”她坦白地。 “我也是!但——他若不死,耐雪,你以为他会不会更痛苦?”他沉思着伴着她上楼。“正如你说的,他只不过走错一步路,这一步就是赔上一辈子甚至生命,我以为——对他来说或是解脱?” “生命的负担是他自找的,他在那条错误的道路上执迷不悟,他有许多机会回头的!”他叹息。“然而,谁又能真正怪他?我们年轻时谁又知道自己走在错路上呢?” “天威岂非死得好无辜?”她问。“好遗憾?好委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思尧站在她家门口。“有一句话你听过吗?天若有情天亦老,那是天威短暂一生的写照!” “我——明白!”耐雪低喟。泪水又涌上眼眶。 天若有情天亦老,怎能不明白呢? 生命的赌注,血的教训! 天若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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