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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听说老板送了女明星八箱衣服和一只五克拉的钻戒,算这次陪他来台北的代价!”她的声调显得非常羡慕。

  “是吗?”我不高兴地说。

  自从上次撞见雅莉和经理之后,我心里对她充满了鄙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她下贱,脏!对她,只是一味敷衍。

  “当然!这消息绝对可靠啊!”她自鸣得意地说。

  可靠!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然可靠啦!经理是老板身边的红人,他说的话还会假?

  “八箱衣服和一个钻戒就买下了她,我觉得她可耻!”我不屑地说,“没有感情的低等动物!”

  “什么话?”雅莉眼睛一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不像你,能遇见百万富翁还不要,你也不能断定她和老板没感情呀?”

  我心头火起,不想跟她辩,偏偏她又露出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于是,我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样呢?”

  雅莉呆了一下,想不到我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

  “我——哼!”她眉毛一挑。“我可没这份荣幸!”

  一扭身,回到她座位上去。

  我知道已惹恼了她,但是,我不怕她,大不了她向经理告状;经理抓不到我的错处,也不能随便开除我,我惟一的错,是与她合伙!

  吕纬坐在一边,冷眼看著我们,不痛不痒地说:

  “贝迪的眼睛是越长越高了啊!”

  我本来已经有火,再也忍不住他的冷言;令语。

  “你什么意思?”我毫不客气地说,“眼睛长得高是我的事,我不会像背后告状的人那么卑鄙!”

  吕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强自镇定地说:

  “你说谁,我吗?”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明白!”我冷冷地,“天下没有永远不拆穿的谎言,你也别想纸能包住火。”

  “贝迪,我没有得罪过你,我不懂你说什么!”他还在辩。

  “不懂吗?”我已火透了,顾不得得罪同仁。“让我告诉你,你去对经理说我对客人太亲热,又说客人送钱给我,对吗?”

  “这——贝迪,不是这样的——”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那么是怎样的?”我冷笑著,“你只是跟经理聊天,无意中提起了,对吗?”

  “是的,是无意的!”他一点也不知耻。

  “好!算你无意,我敬领你的好意,请你以后少管我的事!”我用力关上抽屉。

  有人在柜台前咳嗽,我收拾起对吕纬的怒火,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我们的老板,那自认风流小生的老板,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眼中有一抹戏谑神色,也带著些讶异表情。他看看我胸前的名牌,用不纯正的国语说:“我的房门钥匙,”态度傲慢极了,一副命令人的口吻。“还有,拿一万块现钞给我!”

  我连忙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老板虽然不是客人,但更加要巴结。我慌慌张张地拿了钥匙,又从雅莉那儿接过一万块交给他。我看见他左手小指上带著一粒好大的方钻,男人也带钻戒?未免太娘娘腔。

  “贝迪,唔!贝迪!”他再看我一眼,施施然走了。

  我像在巨大压力下被解脱出来,下意识重重吁了口气。我觉得老板的眼睛非常可怕,好像要看透人似的,他嘴角那抹轻视,那抹嘲弄,那抹不可一世的微笑,令我由心底生出反感,他也是人,除了命好一些,从父亲那里继承大笔产业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如果想以金钱来夺取别人的自尊,在我这里,他永远办不到!

  “哇1老板样子很潇洒呢!”雅莉对阿咪说,“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我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什么世界?

  我重新坐下来,无意中看见吕纬那亮闪闪的眼睛正暗暗注视著我。我心中一动,一种坏的预感涌上来,莫非他会对我不利?

  我有点不安,心怦怦跳。但是,他能做什么?破坏名誉,告状?这些我都受过了,并不惊人,他要怎样,由他去吧!

  没有客人,清闲得很,越清闲,越胡思乱想,越不是味道。老板来了,大家又都不敢擅离职位,不像平日那么自由。我拿出本书,看了一页,什么都没看进去,放下来,叹一口气,忽然远远看见郑荫站在那儿。

  看见郑荫,我心中有种奇怪的情绪,似乎是歉疚夹著惋惜。好久没看见他了,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不知他近来怎样,很想跟他打个招呼,又怕惹来闲言闲语,只好忍住。他站了一阵,就默默地走开了!

  吕纬忽然站起来,匆匆走出柜台,我看见他朝郑荫那方向追过去。我咬著嘴唇,不去理他,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不一会儿,吕纬回来了,脸上有一股洋洋得意的神色,好像胸有成竹,抓住了我的把柄似的。我冷笑一下,看他去变戏去吧!

  无聊的时间终止了,我的接班人接去我工作的担子,我拿著皮包,看看柏光,无奈地说:“我今天延长一小时下班,你先走吧!”

  我挥挥手,独自走出酒店。

  似乎很久没有单独走这条路了,平日总有柏光一起,到火车站才分手,今晚走起来,似乎益发显得孤单。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我想到辛,以前,总是我俩携手而行,走过许多艰辛的路程,度过许多甜美的时光。如今,他在海那边,可曾像我一样孤单地走著?想著他可曾也像我一样遭遇到许多困难、阻挠?我又想到在东京那痴情的异国青年,心中顿然一乱——

  “贝迪!”有人拦住了我,路灯下,一看是郑荫。

  “郑荫?”我叫。有些高兴,有些惶然。“是你!”

  “我——有一点事,打扰你了!”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

  “不,不会!”我接连地说,“你说吧!什么事?”

  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著一班十七路车开走,我有点著急,回家迟了,全家都会为我担心,却又不便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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