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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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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一定恨极了我。我毁了家也毁了他的事业,那是他用半辈子心血精神建立起来的。我的确是个无知妇人,哲人没骂错。” 宿玉抓住她的手,冰冷而颤抖的手,她的脸上、脖子上还是在流汗。 “哲人刚跟我说过,他并不怪你,只怪自己,”她只好这么说:“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你要为孩子们着想。” “我恨自己,我对不起孩子们,”阿美的汗流得更多,手还是冰冷。“也对不起哲人。” “阿美——不要再自责了,这没有用,”她劝解着。“每个人一生中总会做错几件事,又何独你呢?” “你也错过吗?”阿美问。 宿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立刻想到仇战。仇战要离开香港——她的脸都变了颜色。 “是——我想我错过了不少次。”她像自语。 “你后悔吗?”阿美再问。 “后悔——”她冲口而出,自己也呆证了。她的后海可是因为仇战? “我也后悔。”阿美的眼泪静静流下来。“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能使一切复原吗?” “阿美——”宿玉心中剧震。是,做错了事后悔是没有用的,不能使一切复原。那么——那么惟一可行的是——事前想清楚,千方别再做错。 “请把这包东西交给哲人,望我能替自己赎点罪。”阿美用手背抹干眼泪。”妒忌和恨都是最可怕的事,它能毁灭自己也能毁灭别人。” 宿玉再也听不下去,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呐喊:想清楚,千万别做错事,千方不能! “我走了。”她情绪十分不平稳。“我会交给哲人,你放心。” 然后,头也不再回地冲出大门,冲下楼梯。站在街边的她仍在喘气,心中有巨大的恐惧。 她——是不是错了?可有补救?或者——这一辈子万劫不复? 宿玉打电话找哲人,接电话的却是仇战。 “是你吗?宿玉。”仇战的声言平静。“哲人赶办签证,现在还设有回来。” “阿美有一包东西托我交给他。”宿玉心中感觉怪异得令自己也不懂,所以声音也颇古怪。“或者晚上我再找他。” “我可以替他收吗?” ”我想——他自己收比较好,”她好矛盾。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觉小气,只能勉强说:“他回来时请叫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仇战还是平静的。 “那么——”还能说什么呢?语气是那么别扭。“再见。” 仇战没有出声就收了线。 他是什么意思?不想再见她?这甚至是不礼貌。 心里又激动起来。这个人最近总牵动着她的情绪,有什么理由呢?萍水相逢的一个人,还无根无底,虽然他像之浩——不是这原因,不能是!她绝对不是这么肤浅,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是——最近身边朋友一连串的事故影响了她吧!与仇战无关,不应该有关。 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仇战的事。刚才打电话要找的是哲人,不是仇战,这人与她没关系,不该耿耿于怀——是了!她就是耿耿于怀。 晚餐之后,哲人的电话来了。 “阿美有一包东西给我?是什么?”他问。 “一个牛皮纸封,可能是文件或书信之类。” “替我打开来看看,不重要的就替我烧了它。”他说。 很直接的有反感,她说: “我不能替你看。阿美那么慎重,至少你应该亲自看看。” “我太累了,翡翠。抱歉我的语气不好,阿美——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他叹口气。 “你不是才说不怪她?” “我想——我并没有说真话,说不怪是假的,她毁了我的一切。”他颓然。 “她很后悔。”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你相信吗?如果她会后悔,当时就不会对我那么狠。” “我相信她后悔,非常后悔,”她沉声说:“她并非蓄意做这一切,她是急昏了头,你要离婚。她爱得强烈所以恨得也激烈,你不明白女人心理。” “如果是爱——她不会这么对付我。”他肯定地说。“她已绝了我任何一条路。” “我不这么想。哲人,公平点,她并没有伤害可宜,一点也没有,半丝坏话也没说过。”宿玉无奈地说。 “她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头。” “回头——难道不是路?”她突然问。立刻,她吃惊起来,她怎么竟会同情偏帮阿美来了?可宜是她最好的朋友。 哲人显然也呆住了,过了好久才说:“你为什么会这样讲?”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说。“或者下班时见到她,她的样子,她的神情,还有——我真的不知道。” “还有什么?” “我说不出,是你家里的气氛,”她透一口气。“那简直不像家,孩子们都不在,乱得一塌糊涂,阿美她——她只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不是我的错。”他困难地说。 “是谁的错呢?难道是阿美?是可宜?”她惊异于自己会这么说:“或者三个人都没错,三个人又都有错,不能怪任何一个人。那个家——我的感觉上,只不过失去了支柱,任阿美是再好、再大的帐幕也无法撑起来。” 哲人沉默下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无论如何你该再回去看阿美一次,至少别令她再自责。”她说。 “她自责?”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早已活不下去。” “不是这样,”他怪叫起来。“她很强,说得我也难以抵抗。你看到她那天吵闹的情形,那简直……简直……” “疯了,是不是?她自己也承认疯了,”她说。已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场。“她为什么会疯?如果不在意你的话,根本可以不发一言,你自己想想。”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想要我怎样?翡翠。”他问。 “公平些。”她冲口而出。“可宜主动离开你,你主动离开阿美。” 哲人一直在喘气,过了好久才说:“我来拿牛皮纸封。” “现在?” “是。15分钟到。” 15分钟转眼即过,门铃已经响了。现在的哲人比早晨时的又颓丧了很多。 “这是你的。”宿玉把纸封奉上。 哲人接过来,略一犹豫就拆开它。里面只是一大叠信和契约,他只看了几眼,就变了颜色。 “她说——给我的?”他问。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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