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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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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去做。”他说。 宿玉对着他的视线,听见他说的话,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紧张又冒上来。她垂下头。 “等会儿我们还可以跳舞。”可宜兴致奇高。”表演完了你可有空?仇战。” “有。”仇战立刻点头。 “太好了,我们四个去跳舞,”可宜笑。“谁也不许反对。” 没有人反对,不是吗? 凌晨回家,宿玉很辛苦地才能令自己入睡。看仇战表演之后去跳舞,她也不过跟仇战跳了两曲就无法使自己再留在那儿。她坚持回家,大家只好散了。 也不是她想扫大家的兴,她手心中的冷汗、她控制不了的紧张和轻颤使她非走不可,她怕自己会失态。 仇战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不能在他面前有所闪失,她只能坚持离开。 可宜和哲人该了解她的。 睡眠中一连串的乱梦。梦见她和之浩跳舞,之浩也戴了仇战那种墨黑的眼镜,完全看不出眼睛的神倩。她又惊又怕又不甘心,她不能看不清之浩,她和之浩不能有隔膜,于是伸手抢墨镜,怎么抢也抢不到,她大叫大嚷都近不了之浩的身,跳舞仿佛变成打架。突然——之浩变成了仇战,仇战胸前肌肉盘结,比之浩壮得多,是仇战,不是之浩,之浩去了哪里—— 一惊就醒过来,枕头是湿的,满脖子都是汗。她坐起来,心中狂跳仍未停止。 认识仇战是天意吗?注定她还要受更深的折磨? 出去倒一杯冰水喝下,平静多了。5点半,天也快亮了,不睡也罢。 她抽出本书来看,是本诗集。看诗?她苦笑,早已没有这份心情了。生命对她是残酷了些,才不过26岁,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扔开诗集,找出昨天的旧报纸来看。旧报纸犹如过去的生命,一切已经发生、已经注定、已是白纸黑字,再难改变。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旧报纸,大概在“今日”她已发生不了任何作用,是不是? 捱到7点钟她起床梳洗。她的脸色并不难看,看不出她睡不好,她有这本事,捱了通宵之后还冒来精神奕奕。大概她的生命力比别人的更旺盛、更强吧! 她又想到之浩和她有相同的本事,他们都是不怕捱、捱不坏的人。可惜生命力旺盛也没有用,一粒子弹就结束了他多姿多彩、快乐与不快乐参半的年轻生命。 用冷水往脸上浇,不要再想这件事,不能再想,否则她又将坠入噩梦——噩梦是不会忘的,她确信。 “这么早?不用上班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母亲诧异地问。她在沙发上看早报。 宿玉这才想到今天是周日。 “反正也起来了,我去教堂。”她说。 “第一堂礼拜要10点钟。”母亲提醒。 “我没说现在去。”她坐下,也拿起报纸。“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年纪愈大愈不想多睡,觉得生命的时间宝贵,”母亲居然半开玩笑。“我喜欢在清醒的多享受一下生命。” “文艺腔得可怕。”她笑。“昨夜又看半夜的国语长片?” “没有。也不是常常有好的文艺片看。”母亲说:“武打国语片多些,而且一再重复。” “不要抱怨,电视是免费的。” “去喝杯牛奶吧。”母亲说。 宿玉摇摇头,忽然看见母亲在看娱乐版,而且有一张大大的仇战的照片在上面。她的脸色微变。 “换一张报纸。”她说。 母亲无言地换给她,明明还没看完。母亲极明显地让着她、顺着她。 “这仇战像极之浩,是不是?”宿玉故意说。 “怎么会?根本是两个人,而且照片也看不清楚。”脸色大变的是母亲。 宿玉放下报纸笑起来。 “昨夜我们一起跳舞。”她说。 “你和仇战?!一个歌星?!”简直大吃一惊,不能置信。 “别惊奇。仇战是哲人、可宜一手发掘、我们一起在酒廊里遇见的。原因是他像之浩。”宿玉说。 “阿玉,不要再提那个人、那件事,”母亲严肃地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别再为难自己。” “你太敏感。仇战只不过外表像之浩而已,”宿玉又笑。“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哲人也是,怎么那么糊涂——” “怎么怪起哲人来了?”宿玉大笑起来。“别害怕,仇战跟我不会因他像之浩而有关,昨夜跳舞是因缘际会,他清哲人、可宜是为了谢恩,我是陪客。”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母亲摇头。“我自然明白你不会喜欢一个歌星,我只恨他太像——那个人。” “公平一点,妈妈。”宿玉忍不住笑。“他像之浩不是他的罪,对不对?” “要不要我陪你去教堂?”母亲改话题。 “去教堂是惟一不要人陪的地方,”宿玉站起来。“先吃早餐。” 她走进饭厅,手上还抓着那张有仇战的照片的报纸。对仇战,她还是下意识地紧张。 离家去教堂时,她碰到在楼下洗车的天白。 “自己洗车?”她很意外。“一直都有人替你做的。” “有时自己劳动一下是一种享受,”天白笑。这漂亮的男人得不到她的心、她的感情真是奇怪,他比许多人都好、都强、都专一。“你出去?” “去教堂。” “我就洗好了,要不要我送你?”他诚心地问。 “绝对谢谢你的心意,只不过我和你有同一目的,想劳动一下,”她看看表。“这么早出门就是想走走。” “对,散步是好事。”他说:“昨夜你回来得很晚?” “是。和可宜他们一起。”她不想把仇战的事讲出来。“你怎么知道?” “那时我还在听音乐。” “阿灵好吗?”她问。她和他并设有太多话题。 “下午她会来,如果有兴趣,过来我家聊天。”他说。 “一言为定。”她挥挥手,走出去。 她感觉到天白的视线一直跟在她背后,她却决不回头望。有时她也自觉对他冷酷得过分。 走了一大段路,到达教堂时身上微有汗意,那种感觉很舒畅。他在教堂一角静静坐下来。 她喜欢这间教堂的气氛,虽然远一点她也愿来。教堂就该有教堂的样子,她不能忍受在一幢大厦的某一层里做礼拜、听道理,她觉得会全身不自在。当然,侍奉神不该挑剔地方,她却有这小小固执。 实在来得太早,只有少少的几个人疏落地坐着,一个女孩子在弹电风琴,圣诗的音乐一阵阵飘来,非常悦耳。她翻开《圣经》,随便看了一小段。 有人在她前一排坐下,是个健壮的男人,微有一阵熟悉的味道。她意外地抬起头,是不是那——熟悉的背影?仇战也来做礼拜? 看真了,是他。她认得他那修剪得很好的头发。 莫名其妙地就紧张起来,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教堂遇见他,莫非——真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天机? 她用手指轻轻点一点他的背脊。 他转头,仍然戴着墨黑的眼镜,意外的是,她却能看见他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 “你?!”他的笑容溜了出采。“怎么会?” “我也在想这句话,怎么可能?”她淡淡地说。 他立刻从前一排换到她的身边。 “我看到你背影,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他的声音透着丝兴奋。“基督徒?” “我是那种有需要时才亲近上帝的教徒,并不虔诚。” “我是个心中充满感恩的教徒,”他却这么说:“我没死,能有今天,除了对上帝感恩外还能做什么?” “你比我好多了。” “教徒不用比好与坏,只要信仰在我们心中就行。” “从小就是基督徒?” “小时候受洗只为教堂可派些吃的、用的美援,如果牧师喜欢还可以帮助出国,”他坦率地说。“现在来教堂是真诚的感恩,好多次险死还生全凭信念。” 她微笑着听他讲话,心中十分愉快,昨夜的乱梦连串已从地底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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