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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并不是要嫁给你,”她笑起来,“我要嫁一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男人。现在我只是要求一个公平的机会,你为什么那么害怕?那么为难?”

  “我这么普通,不值得你——这么做。”他总算想出一句话来。他整个背脊都湿了。

  “爱情没值不值得的,”她笑得开朗,“你可以不爱我,我不会勉强,爱情是公平的事。”

  “可是晓芙——”

  “你知不知道,我曾怀疑,是不是当十三岁那年我已经爱上你。”她笑得好真纯,像个小女孩。

  “你在说笑。”他尴尬地说。

  “真话,记不记得那年暑假你和哥哥开车带我去圣地亚哥的‘海生动物园’去玩,我相信就是那次。我们俩坐在后面,我在你怀里睡着了,记不记得?”

  隽之依稀有模糊的影子,然而那么长远的小事,又怎能放在心中呢?

  “好象有这么回事。”

  “就是那次啊!我心中发誓长大要嫁你,”她笑得好大声:“小女孩的心理很奇怪的。”

  “你现在仍是小女孩,”他说,“当年发的誓现在要来当真?你不怕错误?”

  “我已经长大了,”她眨眨眼,“我觉得当年的感觉没变,那么多男人,我只喜欢你。”

  “看来,今夜我别想睡觉,你令我失眠。”

  “这么严重?”她仰起头笑,非常动人的姿式,“隽之,你什么都好,就是对某些事太紧张,太执着,弄得自己神经不能松弛。”

  她一言中的,小女孩也不可轻视呢!

  “你说得对,我是这样的。”他又想起思慈,大概这一辈子都没希望了吧?真是——黯然神伤。

  “知错不改?”

  “与生俱来,本性难改。”

  “你今天的不快乐是为什么?”她突然问,在他一点也没有防备的时候。

  “我——”他答不出话。

  “让我替你答。你这人太善良,每次看见汤家父女就内疚,就情绪低落,对不对?”她说。

  “也——许吧!”他透一口气。

  晓芙毕竟是天真纯良的。

  “其实你可以不再去看他们,”她认真地说,“再去也帮不上忙,汤家的人知道你有这份心已经不错了。”

  “王森是我朋友。”

  “啊,汤恩慈的男朋友,”她记性真好,“那又怎样?也与你没有关系啊!”

  “他不在——我只好帮忙。”他说。

  “我是说下次,”她很懂事的样子。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她把一切弄错了,“以后少与他们来往吧!”

  “我知道。”他低下头。

  没对晓芙说真话,他心中觉得很不舒服,可是又怎能对她说真话呢?她还有一厢情愿的感情呢!

  晓芙跑去摆桌子,预备婉筷什么的,真像一个美丽的小妻子。隽之在一边看呆了;如果有这样一个家庭当然是好,只是——只是他并不爱她。

  正如她说,爱情不能勉强。

  他叹一口气,进卧室换衣服。

  晚餐很沉默,连晓芙也很少说话,为什么呢?她剖白了感情自己也觉不自在?

  “我们——不如去游车河兜风吧!”她终于说。

  “这么‘静’,这么‘单调’的节目?”他打趣。

  “我是来看你,陪你的!”她理直气壮,“和你在一起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白——如此文艺腔。”他窘迫。

  “什么文艺腔?我说真话啊!”她叫。

  “好。我们兜风。”他说。

  出门的时候,晓芙亲热地挽着他:他立刻面红耳赤,非常的不自在。

  “去哪里?”他问。

  “香港、九龙哪条公路最长?我们走那条路。”她笑。

  “不知道,但有一次和朋友去马会双鱼河乡村俱乐部,从沙田去从元朗回,足足用了三小时。”他说。

  “OK。我们走这条路。”她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我并不清楚地认得路。”他说。

  “怕什么?在美国你曾从纽约市开车到加拿大多伦多,不是连开十二小时吗?”她说。

  “美国公路网好,有清楚路牌。此地我怕——”

  “迷路更好。”她微笑,“我们在山间过夜,岂不更浪漫些,值得回忆些?”

  他摇头,真拿她没法子。扭开收音机,他们开始上路。

  “等一会先在超级市场停一停。”她说,“买一点汽水、干粮什么的。”

  “真要过夜?”他吓一跳。

  “不想,我只想保住这条小命,有一天真能和你恋爱。”她望着他笑。

  恋爱——他只能苦笑。恋爱不一定是甜蜜的。

  晓芙回美国,恩慈失去联络——是他不敢再找她。隽之的生活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下了班就回家的日子令他害怕,于是他到一个会所去练健身,焗桑拿,有时也喝一杯酒。

  毕竟,日子还是过得太单调了。

  上帝既然造男人又造女人,必有它的深意存焉。生活中没有女人,真是仿佛失去了颜色。

  他的一切全落在一个人眼中——周宁。

  这个颇具古典美的女孩子,虽然有人天天送花,对隽之,她还是深切的注意。

  人的心理很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吧!

  电话铃响,周宁不在座位上,隽之只好自己跑出去听。是打错的电话,他摇摇头。

  一个信差模样的男孩子走近。

  “请问周小姐在吗?”

  “她走开了,可能很快回来,”隽之随口问,“什么事?”

  “我是花店来收钱的。”

  “花店?我们没有订花。”他说。

  “周小姐订的,每天早晨送一束来,两个月了。”信差说得明白,“我们只收过一个月钱。”

  隽之心念电转,突然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花——还继续吗?”他问。

  “今天收到钱才继续”收钱的男孩子说。

  他想一想,默默的替周宁付了钱。

  “明天开始——不要再送。”他说。又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对,这样会不会伤周宁呢?

  “等一等——还是再送吧!”

  男孩子点点头,把收据放在周宁桌上,转身而去。

  周宁——唉!她怎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呢?

  男朋友送花?却是自己付钱,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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