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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突然间,他心中异常思念恩慈,几乎忍不住立刻冲去她家见她。

  如果不见恩慈,他怕今夜无法入睡。

  左思右想,折腾又折腾,他终于拿起电话,拔了恩慈的电话,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喂!找哪一位。”是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

  是她!他吸一口气,心都揉痛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萍水相逢的她会令他如此这般。

  “恩慈,”他再吸一口气:“是我,李隽之。”

  “啊——是你。”她显然意外。她没叫他李先生,也没叫隽之,一个“你”字,有点莫名其妙的“暧昧”。

  他感觉到这暧昧了,有一丝难言喜悦。因为她记住他的,而且并不陌生。

  “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你。”他几乎口吃起来。贸贸然这么打去,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

  “不要紧,我在看书。”她淡淡的。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上次做礼拜也没见到,不知汤伯伯怎样了?”

  “我有去做礼拜,可能人太多,没见到。”她缓缓回答,“爸爸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我想——想看看你们,不知方便吗?”他问。

  “现在?”她吃惊。

  “不,当然不是现在。”他急忙解释,“明天或后天,随便你说日子。”

  “你可以随时来,”她说,“不过平日我比较忙,如果方便,星期六下午如何?”

  星期六下午——现在才星期二,还有四天——但是,总比见不到她好。

  “好,当然好。”他连忙答应。突然福至心灵,“或者——我把他带到郊外晒晒太阳?”

  “方便吗?”她是同意的。

  “方便,方便,我开车来。”他喜出望外,“两点?”

  “好。我会预备好等你。”她说。

  她完全没有收线的意思,实在太好了,对不?

  “王——王森好吗?”他忍不住问。

  “有两星期没见他了,”她淡淡地笑,“听说公司派他到外国去学习,一个月才回来。”

  “啊!”他狂喜,天赐良机,“他没告诉我。”

  “走得比较匆忙。”她说。

  “那——那——”

  “你休息吧!太晚了,星期六我们再谈。”她说。然后立刻收线。

  隽之意犹未尽地拿着电话出神,他居然和恩慈这么安详地谈了这么多话,今夜——他恐怕还是要失眠。

  他们算是有一个约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想到星期六,笑容从心底涌出来。这是他和恩慈第一次约会,希望是好的开始。

  没有王森在一起,恩慈对他接近得多,真的。今夜恩慈的确当他是朋友了!

  朋友!他和恩慈,多么令人开心的事!

  他可以带她到乡村俱乐部,他是会员。那儿该是个好地方,人不杂,又有草地——越想越兴奋,他竟然坐了起来,忍不住手舞脚蹈。

  恩慈——

  突然间,他想到晓芙。晓英还在隔壁的客房里,晓芙这个星期六还可能留在此地,她——

  他摔摔头,还是几天后的事,星期六再说吧!

  第三章

  星期六,艳阳天,却是那种晒在身上并不灼人的阳光。秋天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

  隽之的心情并不如天气这么和煦、开朗,晓芙要星期一才回西雅图,而且昨夜口口声声约他今天郊外去玩。但是恩慈的那个约会——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

  他几乎矛盾了一夜,清晨起床,还不知道该怎么对晓芙讲,痛苦极了。

  仍要上半天班,他无言地回到办公室。

  周宁在那儿轻松的哼歌,心情极好的样子。

  这女孩子,前一阵子还对他虎视眈眈,现在有了新对象,应该改变了。他不懂她,完全不懂。

  “早啊,波士,”周宁打招呼,“咦?什么事?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我没事!”他急忙掩饰。

  她不是笨的,知道他没说真话。

  “如果当我朋友的话,说出来或者我可以帮一点忙。”她和前一阵子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真的没有事。”他摇头。

  她替他泡好茶,送上信件和早报,就静静地退下去。

  他无心看报,更别说阅读信件,四小时之后的事解决不了,他一定会得罪一方的,该怎么办?

  他是万万不能失去恩慈的约会。

  过了一阵,他自己也忍不住失笑,其实,他早就有了选择,他会去思慈那儿。

  他是自寻烦恼。现在剩下来的问题是:怎样能向晓芙交代。

  即使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个更好的法子。快下班时,周宁又进来了。

  “我约了人在铜锣湾午饭,想早十分钟走,免得大家一起下班时叫不到车。”她要求。

  “可以,不过——有件事不知你的意见如何?”他硬着头皮说。

  她望住他一言不发。

  于是他说出晓芙与恩慈之间的矛盾。

  “那么,打个电话告诉晓英就是!”她简单说。

  “要怎么说才能令她不生气?”他问得天真。

  “生气恐怕是免不了的,不过——你说实话,女孩子比较容易原谅说真话的人。”她笑。

  他考虑一阵,点点头:“谢谢你。”

  周宁微笑着离开,已经去赴朋友的约会了。隽之又犹豫了一阵,终于拨通家里的电话。

  “哈罗!隽之吗?”晓芙愉快的!

  “是。晓芙,我——下午不能回来陪你了。”他极困难的说,“因我要去看恩慈——的父亲。”

  晓芙呆怔一下,立刻说:“她父亲怎么了?情况不好?”

  “不,不,只是——例行检查,”他额头冒汗,“恩慈的男朋友不在香港,所以我要帮忙送他们去医院。”他还是说了谎。

  “要不要我也来帮忙?”晓芙热心的说。

  “算了,我去就行了,”他觉得背部也满是汗了,“我会——尽可能地赶回来。”

  “好,我等你。”她说答应,却颇失望,“你不必赶,汤伯伯的身体重要。”

  “谢谢你能谅解。”他由衷的。

  “我非谅解不可,这是正经事。”晓芙年纪虽轻,却非常懂事。

  “明天——明天我陪你一整天。”他很内疚。

  “你不去教堂吗?”她反问。

  “那么——明天下午,”他透一口气,“早晨你也去教堂的,是不是?”

  “是,我会去。”她说。

  “那——今天下午你怎么安排?”他关心的。

  “在家等你咯!”她理所当然。

  “不好,我没有确实回来的时间,”他说,“你最好找点什么事做做。”

  “那你快点回来吧。”

  “我尽量在晚餐前赶回来。”他说。

  她显然又呆怔一会儿,然后说:“好吧。”

  收线之后,隽之松一口气,却立刻又有莫名的不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是晓芙那呆怔之后的沉默或简单的回答?他真的弄不清楚。算了吧!吃点东西就立刻去恩慈家。

  午餐后,他还到超级市场买了汽水、水果什么的,然后才开开心心去找恩慈。

  恩慈早已准备好在等他,她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女孩子。

  帮着她推父亲出门,又抱他上车,把轮椅放好。他一直是兴奋和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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