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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实在——我不能分辨。”她低声彷佛自语。“你是谁?”

  “还不知道我是谁?”他深深凝望可欣。

  迎着他的视线,她脸上的神情不停的变化,从迷惑到意外,到不能置信,到惊喜,到狂喜,她用双手掩着脸,颤声说

  “怎么会?不是做梦?你是——他,你是以哲?!”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泪水簌簌而下。

  他是以哲、老天,怎么回事?他是以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以哲——难怪长久以来,她强烈的感觉到以哲仍在四周,原来感觉是真的,以哲并没有死——啊!以哲没死,那么以战呢?

  “以战他——”他无法再说下去。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吸吸鼻子。

  “两年前那天早晨以战送我去机场,原是我上飞机去纽约,因为忘了带一份重要文件,我们先回公司。在公司里,他——以战接到纽约来的电话,生意对手坚持要他本人去谈,考虑结果是他上了飞机。“他用哀伤的声音述说当日发生的一切。“他用我的护照,反正我俩样貌一样,出生年月日相同,海关移民局都没觉察。唯一不同的是,和对手谈生意的那些细则条件、来龙去脉他懂,我并不了解。于是,在机场上飞机的是他。”

  “事情发生后你为甚么会顶替他的名字?”她伤心的质问他。一难道你以为我痛楚会比明柔少些?我受得了那个打击?”

  “不,不是。”他叹口气。“当我在汽车上听见飞机出事的消息赶去机场时,我的心又伤又乱又惊又怕,以战去了,但——他的婚期在即,他的未婚妻又怀了BB,我怕明柔受不了这个打击。最主要的我人仍在,无论过多久我还是存在、暂时稳住明柔,你——总有一天能明白,我还是在你四周,你并不曾丢弃我——想不到事情后来变成一塌糊涂、乱七八糟,弄巧反拙得几乎今我无法控制,真是始料不及,我做了一件蠢事。”

  她不语。一时之间接受不来这突来的事实,仍然觉得似真似幻。

  “我也想过,对妈咪来说,失去我和失去以战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她的儿子,她对我们有同样分量的感情,我假冒以战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甚么人或甚么事今你这次肯讲出事实?”她问。“原先你预备隐瞒一辈子?”

  “我以为拖过三年,等明柔心里有些准备,世达也懂事了才说出来,我天真,冲动中央定的事考虑不周,以致后来发生这么多事。”他全盘托出。

  “后不后悔?”

  “不,”他肯定的。“至少明柔在正常健康的情形下生下世达,让以战有了儿子。无论如何,对妈咪,对明柔都有些补偿。”

  “她们都知道了?”

  “是。我已告诉她们事实。”他长长透一口气。“我到美国见明柔就说明一切,她虽然伤心,事情过了这么久,世达都一岁了,她也接受了。总比当初立刻让她知道轻缓得多,伤害没有那么大。”

  “她怪你吗?”

  “不。当然不。她很后悔这两年所做的一切,她已向我道歉,并让我转告你她的内疚。她是个好女人,是我把情形控制不好,才逼成她那样。”

  “你自己决定提前让事情曝光?”

  “是中坚。”他自嘲的笑一笑。“这两年我尽一切力量来扮演以战,我以为自己做得不错,连你都没有认出我来。百密一疏,一不小心一句话让中坚发现我的秘密,他要我去美国向明柔坦白,他鼓励我。”

  “哪一句话今他发现秘密?”

  “有年冬天在美国读书时,下很大的雪,我跟他坚持去教堂,结果搞到几乎回不了家,困在大雪中。”他说“这件事只有他和我知道,以战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件事在以战口中说出来?”她已渐渐平静,轻松下来。

  巨大的喜悦在心中涌现、翻腾,世间怎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死而复生,失而复得,悲剧变成喜剧,绝望变成美好幸福?

  “你——不知道我在机场等你们?”

  “中坚告诉了我,但我不能拒绝明柔立刻要去墓地见以战的请求。”以哲说“我始终都在,反正委屈了你,再多等一阵也没问题。”

  “你以为真没问题?”可欣故意问。“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坚强。”

  “但我对你有信心。”他肯定得无与伦比。“我是以战时,你也爱上我,不是吗?”

  “说得出这样的话?”她娇嗔。  “你为甚么去瑞士?你为甚么逃走?”他捉住她的手。“所有的事是我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我还以为世界上真有那么相像的双胞胎。”她摇头。“我感觉没错,你是以哲,我爱的始终只是以哲一个。”

  “我们可以立刻结婚。”他兴奋。

  微皱眉心。

  “还是等满三年。”她说“对明柔,对以战,对我们都比较好。”

  “妈咪不同意。”他握着她的手往外走。“你亲自跟她说。”

  一这么晚了,等明天再说。”

  “她在等你。”他的视线再也不肯离开她美丽精致的脸。“她要立刻看见我和你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不相信这件事?”

  “她觉得像梦般的不真实。”

  “明柔呢?”

  “她住在浅水湾的家。”他淡然说“她已变回以前那个明柔,以后她会在香港替以战打理属于他们的一切,也会好好把世达带大。”

  “她会做得好,搞出那么多事,其实只因她爱以战。”她感叹。

  “是。我也这么想。以前她把我逼得那么惨,是因为当我是变了心的以战。”

  傅家大屋在望,虽是深夜仍是灯火通明,想来大家都没休息。想起前尘往事,想起今夜不可能的奇迹,可欣望着以哲,突然又迷惑了。

  “你真是以哲?或是你又讲了另一段你编造的故事?”她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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