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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也瞒不了多久,我怕就会有亲戚朋友上门来。”明柔极担心。

  “别让他们进来。”  “不可能。妈咪会怀疑。”

  “我——让我想想。”以战抱着头。“用甚么方式告诉她伤害会最小?”

  “任何方式伤害一样大。”

  “你——”以战似不满的瞪她。

  “我说的是真话。”明柔委屈。

  “我很乱,对不起,”以战立刻说“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伤心。”

  明柔轻轻拥抱他一下,他下意识的想推开她又忍住了。她是他将过门的妻子。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一

  “不要骗她,以最温和的方法告诉她——”

  “怎样温和?他亲爱的儿子死了。”他眼中有泪,强忍着巨大的悲哀。

  “这——不是你错。”

  “我有责任。他——替我去纽约。”

  “谁知道会有意外?谁也不想,而且如果飞机上的是你——我不敢想象,尤其是肚子里三个月的BB,将水远不知父亲的样子。”

  他轻轻摇头,深沉叹息。

  是。就是她三个月的身孕,他——他——才下了这么重大,可能影响一辈子的决定。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求你,”他再一次深深吸气。“我们的婚礼——要取消。”

  一以战——”她惊异又意外。

  “不可能。我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我做不到。我的兄弟死得这么惨。”

  立刻,明柔强抑心情,她成熟又聪明,能明白他现时的感受。

  “我可以同意,但BB呢?我的肚子就快要现出来。”她说。

  “送你去美国或欧洲,生下孩子才回来。”他看来已深思熟虑。

  “那——甚么时候结婚?”她望着他。

  “对不起,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迫不得已,”他放柔声音。“三年,我希望三年后。”

  “又不是父母丧事。三年?”她吃了一惊。“这么久?一

  他不语,很坚持的样子。

  “一年。我只能等一年。”她略为让步。“一年后BB都快半岁。”

  “三年。”他摇头。那种坚持今人难明。

  “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他黯然。“这是当我得知意外消息后的第一个想法,必须这么做,我心里才会好过些。”

  明柔思索半晌,犹豫不决。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当然她明白他们兄弟情深,尤其是双生子,而且以哲等于替他死。

  “生下BB后我不想再工作。”她提出条件。

  “可以。”以战立刻点头。“你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另外买房子,只要你喜欢,我们——我会负一切经济上责任。”

  “这算是对我的保障?”

  “不需要保障,我在——三年后我一定跟你结婚,你永远是傅家人。”

  “我以甚么理由去外国?”

  “随你喜欢。”他想也不想。

  他答应得太爽怏,太不经思索,她反而疑真疑幻。以前以战虽出手大方,却也不像这样,他变了好多。

  “你会时常来看我?”她盯着他。

  从今午他醒来,她已对他有陌生感,是因为这重大变故吗?

  “如果我有空。”他点头。“可以请你妈咪陪你!我会替你们请工人、司机、护士。”

  她再想一想。十分周到,没有甚么遗漏,怎么她总觉有一丝不妥?

  “那么——丧事办完我就走,不想人家看见我大了肚子又不举行婚礼。”  “不是不举行,是延后三年。”

  两人都沉默下来,好象没有甚么话再可以谈、可以讲。

  工人带进沈可欣。穿了一身素白的她除了眼中那种今人心颤的深沉悲哀外,外表上她没有甚么不同,甚至不见流过泪的影子。

  “我想来帮忙。”她轻轻说:“也等候更进一步的消息。”

  以战看见她,震动又忘形的站起来,想迎上去又压抑着,一副失魂落魄的失措状。

  可欣望着他,突然呆住了,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好象——不是,当然是错觉,他是以哲的双生兄弟,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相似。

  “我——我们抱歉。”以战的声音颤抖,激动得怪异。

  “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欣十分理智。“意外就是意外,我没有怨。”

  “可欣。”明桑感动的拥住她。

  可欣轻轻拍明柔的背脊,视线仍在以战的脸上。

  “傅太——怎样?”她问以战。

  “还不知道。”以战避开她视线,彷佛心虚。

  “让我们一起告诉她。”可欣勇敢的。“我宁愿由我们说,免得旁人给她更大的刺激和震惊。”

  “你也这么想?”明柔抬起头,放开她。

  “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欣哀伤。“所有的伤痛由我们共同承担,或者好些。”

  “但是——我怕她受不了。”以战仍是担忧。

  “如果以哲电话今天不来,我怕反而引起她更多怀疑和猜测。”明柔也说。“不能拖多久的。”

  “怎么说呢?”以战流下眼泪。“以哲飞机失事死亡?我讲不出。”

  “由我来讲——”可欣说。

  背后砰然一声巨响,以战大叫一声冲过去,傅太已昏倒地上。

  她已听见一切。  “妈咪——”以战又惊又痛。“怏叫医生!怏拿药油,快!”

  他抱起傅太,放在卧室的床上。

  白花油、风油精、万金油甚么都送到他手上。他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做。反而可欣最冷静,她替傅太搽药油,按人中,又轻抚她心口。

  傅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人已醒来。

  “妈咪——”以战抱看母亲。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阿康怎样了?甚么飞机失事?甚么死亡?你们有甚么事瞒着我?阿康呢?我要阿康——”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随时都可能再度昏倒。

  工人不知发生甚么事,已遵吩咐的立刻打电话请家庭医生来。

  “妈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以战紧抱着母亲不放,大男人的哭声更是惊心动魄。“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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