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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当然,”她笑得胸有成竹。 “从昨天到今天,你实在来得太迟了!”

  “王苹,你做的好事!”他咬牙切齿的。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对不会,他们之间虽有极密切的关系,但他心中对她却只有厌恶!

  “算不得什么好事,”她淡淡的笑。 “我只说出了一个事实,如此而已!”

  “这么做你能有什么好处?”他目不转睛。 “不用一天台北几间大学都会传遍了,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要好处!”她险恶的。 “斯亦凡,我说过,我得不到的就毁了他,任何人也得不到,我早就说过!”

  “你也毁了自己!”他恨恨的。

  “我不在乎,”她笑。 “经过昨天的事,‘我对你再也不存希望,我决定去见你的校长,我要你身败名裂,前途尽毁,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亦凡牵动一下嘴唇,看不出心中喜怒。

  “你对校长说了什么?他居然就信了你片面之词?”他冷冷的问。

  “我带玻璃瓶给他看,”王苹轻松的耸耸肩,好像办完一件大事般。“我当然说了一些令他震惊,愤怒的话,他是个老道学先生,有凭有据,还有什么不信的!”

  “你做得很好,你成功了!”他怪异的笑起来。 “你还叫何雅之来指责我,你真的做得好!”

  “你也欣赏这场戏?”她望着他,心中也在担心,害怕,亦凡怎么全无她所希望的颓丧、惶恐状?他一点也不愁被勒令退学?他难道不知道一家大学踢他出来,全台湾任何大学都不会再要他?

  “我只想呕吐,”他冷笑。“太卑鄙了!”

  “对你这样的人只能这样,”她全然不在意。 “何雅之说得对,你全无人性!”

  “我是全无人性!”他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声干涩怪异,听得人心中发毛。 “王苹,到今天你才发觉我全无人性吗?你岂不太蠢?”

  “我不介意,”王苹绝不为他的话所动,她是大彻大悟了吗?或是心死? “我已经得回代价,足够的代价。你被学校赶出来,你不再能出国,你也永远得不到何雅之,我已得回足够的代价!”

  “只是这样?你的代价未免太低!”他冷笑。“王苹,你的阴险和卑鄙会得到报应的,你等着吧!”

  “报应?”王苹脸色一沉,满布严霜。“我还能有什么报应?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再伤我,难道我不该报复你?斯亦凡,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一再伤人?你凭什么?你说,你凭什么?”

  亦凡紧紧的盯着她,脸上布满一层可怕的阴冷,他站在门边像一个刽子手般,令人心寒。

  “我不凭什么,”他眼中似乎掠过一抹杀气,杀气?他想杀了她?“我也并非是存心伤你,当初——我们俩都有责任,不能只怪我,后来一连串的事——事实上,王苹,我心中一直对你歉疚,一直想补偿你,这是真话!”

  “补偿?”她尖锐的叫起来,她完全不信他的话,他现在该杀了她。“你去补偿何雅之吧!你伤了她的感情,伤了她的心,我不需要补偿,我已得回代价!”

  亦凡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一阵颤抖,因为雅之?他是在乎雅之,他是爱雅之的,王苹阴森的笑了!

  “是!你已得回代价!”他吸一口气。脸上的青气消失。杀气也隐去。“我的良心不安,我心中最大的死结,我无以自解的歉疚,都因为你所做的事而消失。王苹,虽然学校不要我,虽然流传的谣言令我抬不起头,虽然我不会再有机会继续学业,也达不到我出国的目的,但是一我心灵轻松了,那个玻璃瓶再也威迫不到我,对我或许是件更好的事!”

  “什么——意思?”王苹怔怔的。怎么会是件好事呢?他永远拿不到还差半年的大学文凭了。

  “我能毫无牵挂的去追寻我所希望的!”他笑了。

  “你希望什么?”王苹冲口而出。她不能相信,亦凡一点也不在乎学校开除他?

  “我该告诉你吗?”他摇摇头。“你等我来,你以为我会大骂你一顿,你以为我或者会低声下气的求你,但是我感谢你,真的,我感谢你!”

  “感谢?”她傻了。她毁了他,他感谢她?天下可有这种说不通的事?

  “你——那你以后预备怎么办?”她问,她并不真坏,是吗?二十岁的女孩子,她——只,是爱恨交织吧?她还是关心他的,是吧?

  “我不知道,”他淡淡的摇头。“暂时不知道!”  “你会留在台北吗?”她追问。  他不置可否的摇头。

  “我们不说再见了,”他似乎想开了。 “王苹,我刚来时的确满腔怒火,想找你算账,现在——很好,很舒服,很轻松,这两年来第一次这么轻松,心中毫无压力,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呢?”

  王苹呆住了,她做了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事,她令他前途尽毁,他说谢谢?

  “事实上,我不怎么爱读书,”他似在解释。我毁的只是读书的前途,拿不到文凭,出不了国,但是,谁说我不能走另外一条路?谁说我不能从头来过?”

  “你——要从头来过?”她心中有了悔意,她不该那么任性的,他被学校开除了,她心中全无欢愉,她并非真是那么恨他的,是吗?

  “是!”他笑,又恢复了潇洒漂亮的笑容。 “这一次我必须小心谨慎,脚踏实地了!”

  “亦凡——”她叫。她完全后悔了,只是那“悔”字出不了口,毕竟她已经做了那些事。

  “我走了,你珍重!”他挥挥手。

  “亦凡,”她从沙发上眺起来。“亦凡,你不恨我吗?”

  他看她一阵,她艳而俏,她是个漂亮的女孩,是个很好的玩伴,却引不起他心中激情,激不起他心中涟漪,他恨她吗?不,当然不!

  “没有爱那来的恨?”他微笑。

  望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离去,她才突然想起来。

  “等一等,亦凡,有一样东西——”她叫。

  “你自己留着吧!”他头也不回的。

  “不,等一等,是一张请帖!”她着急的叫。

  王苹奔进去又奔出来,手上多了一张白色的小巧信封。

  “波比和我订婚!”她神色特别。 “他等我两年,毕业后我随他回美国!”

  亦凡接过信封看一看,波比,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子,他对王苹一往情深,王苹是聪明的!

  “现在给我,可是想刺激我?”他反问。

  他仰天大笑,扬长而去——无爱也无恨,王苹可是枉作小人了?

  当雅之知道亦凡被学校勒令退学时已是夜晚,是子宁在晚餐时告诉她的!

  亦凡被勒令退学?雅之心灵巨震,脸也变得苍白,双手发颤,再也无法咽下任何食物。亦凡被勒令退学,在台湾是严重得无法挽回的事,没有文凭他会一事无成,连找一份正式工作都不行,亦凡他——雅之匆匆离开餐厅,跑回楼上卧室,再也控制不了的泪水泉涌而出。她不明白子宁说这件事怎能那么冷静,那么冷眼旁观,那么无动于衷,子宁不是也喜欢亦凡吗?他们不是还来往过一段日子吗?她竟能说得那样漠不关心,怎样的女孩子哦!

  雅之哭了一阵,伤心一阵,呆呆的望着窗前挂着的贝壳风铃,和亦凡相处的种种回忆全兜上心头,快乐与不快乐的,欢笑或眼泪的片段,那是真真实实发生在生命中,抹不去也忘不了的,亦凡现在一定好伤心,一定好难过,一定好沮丧,她——该去看看吗?事情虽是无法挽回,然而一点小小关怀,小小温情,他该需要吧?

  她站起来,房门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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