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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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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完全公式化,会有什么事呢?” “是不是你爸爸身体不好?”君梅不放弃。 “或是家里发生了意外?或是——” “君梅,不许乱猜了,”雅之制止她。 “家里面一切都很好,我爸爸才有信来,看你疑神疑鬼的!” “当然紧张啦!”君梅放开她的手。“我们俩一起从马尼拉来,山长水远的,我们要照顾自己,还要惦记家里,心理负担不能说不重,看你的神情——雅之,我真担心你是不是病了!” “只是淋了一点雨!”雅之说。 “哦!你今天没去教堂,”君梅想起来。 “你这基督徒风雨无阻的做礼拜,今天怎么没去?我只碰到张正浩!” “我——有点事,很重要!”雅之低下头。为了向亦凡解释,她甚至没去教堂,想不到——唉! “有了新男朋友?”这是君梅最感兴趣的事。 “没有旧男朋友,说什么新男朋友?”雅之说。 “咦?张正浩不是吗?”君梅睁大眼睛。 “难道那个不善言辞的家伙还没打动你?” “说得真难听,”雅之笑了。即使有笑容,看来仍是勉强。“君梅,你越学越坏了!” “雅之,”君梅怔怔的望着她。 “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话?” 雅之犹豫一下,可以告诉君梅吗?但——从何说起?她和亦凡之间并没有任何“事实”,有的只是她的感觉,她能把自己单方面感觉说出来吗? “实在——也没什么事!”她深深吸一口气,心中依然疼痛,没事吗?“昨夜我和张正浩、还有系里其他同学一起去参加一个舞会,玩得不开心倒是真的!” “看你,这一点小事也挂在心里,”君梅笑着打她一下。“难道念了中文系,就非得变成林黛玉型?” “侮辱人吗?”雅之说。还是开朗不起来。 “好,不跟你胡扯了,”君梅神色一整。 “雅之,穿衣服,我陪你出去吃点东西!” “我不想去,又下雨!”雅之下意识的皱眉。 “你非去不可,”君梅强迫着。 “除非我不知道,否则我绝不能让你这么饿着肚子,走吧,穿衣服!” “君梅——”雅之为难的。 “听话,否则我写信告诉你爸爸!”君梅提出警告。 雅之不得不站起来,离开她坐了几乎一天的椅子。她知道君梅一定会写信的,她不希望遥远的父亲为她担心,她只好依从君梅的话。 穿了大衣,又披上雨衣,君梅还带了把男用大黑伞,她们并肩走在又冷又湿的街道上。雨还是那么又细又密又急,这种雨真使人受不了,伤感、绵长,标准的悲剧电影气氛。 “我宁愿像马尼拉那种大雨,唏哩哗啦的两个钟头就雨过天晴,”君梅说: “就算台风雨也比这痛快得多,我讨厌这种婆婆妈妈、凄凄惨惨、半死不活的下它个几天几夜,烦死人兼闷死人!” “别埋怨了,掌管天下万物、万象、万事的上帝既然造了这种雨,必有这雨的价值和益处!”雅之说。 “抬出上帝来了!”君梅咕噜着。 两人走进一家小餐馆,也许是因为过了生意最旺的晚餐时间,人很少,只有稀疏的两、三桌。雅之要了排骨面,君梅只要了一客点心。 “喂,我认识了一个新男孩子,很棒,”君梅忽然神秘兮兮的说:“我很倾心,希望能把他抓牢!” “我觉得——这种事不该女孩子太主动!”雅之说。 “别顽固了,几十年前的思想,”君梅拍拍她的手。“我喜欢的就全力去争取,这没有什么不对,更不羞耻,男女平等了嘛!” “我总觉得不大好,”雅之笑了。 “什么样的男孩子会令你这么倾心,不惜主动?” “高大、英俊、潇洒,还有那么两分邪气,”君梅沉思着说: “我就是喜欢带有那么一丝邪气的男孩子,我觉得那才有男孩子味!” “邪气!”雅之摇摇头,她可不敢领教。 “还有就是他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不紧张,吊儿郎当的,”君梅笑得沉醉,她是真的倾心了,这一次,“我就是喜欢他那份特别的气质,好吸引人!” “这一回我真希望你能安定下来,别再作恋爱游戏了!”雅之真心的说:“爱得太多,我怕你终有一天会麻木!” “麻木?多可怕!”君梅拍拍胸口。“若是抓得牢他,我是甘心情愿的安定下来,真话!” “那就祝你成功!”雅之开始吃面。不知是胃口不好,或是面的味道不佳,雅之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把那碗面咽下去,勉强吃了些排骨,喝了点汤,就付钱离开。 两个人在马路上走了一阵,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君梅停下脚步。 “不送你了,我从这儿回宿舍!”她说。 “好!”雅之欣然同意。“反正我也近!” “再联络!”君梅挥挥手,朝另一方向去了。 雅之慢慢走在雨里,这回她有雨衣、雨帽,自然不会狼狈,反而能领略细雨中的特殊情调。其实,这种绵绵细雨也没什么不好,它像是一种轻轻的耳语低诉,无声的向人们诉说着它短暂一霎那生命中的遭遇。雨也该有生命的,是不是?从它变成雨,从天空中飘下来到落在地上那一段极短暂的时间,可不可以说是它们的一生呢?从天空到地下,它可能遭遇到什么?一些小飞虫?——阵寒风?每一滴落在地上,屋顶上,伞上,车顶上,人身上,树上,水中的雨滴,可会有不同的感受? 雨——可会有感受? 她已走到宿舍门前,雨可会有感受?她也不禁为这问题失笑,一滴雨的感受——若另外的人知道她这么想,会有怎样的反应?大笑? 宿舍门外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靠在墙上,似乎站了好久、好久,久得整个人已僵硬了似的。这人怎么回事?这个时间,这种雨里,居然不穿雨衣不打伞,他不怕淋得生病? 再走两步,雅之心中巨震,这人,这站得僵硬了般的淋雨的人竟是——亦凡?他为什么来?看他那凝肃的脸,眸中的深刻,还有那头上、身上、脸上的雨,雅之心中不由自主的又疼痛起来,痛得几平无法忍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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