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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之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也不出声,看着他们大步走开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嗨,何雅之,等人吗?”生疏冷漠得一如对校园中不熟悉的女同学。他不记得他们曾有的愉快共处时光?他忘了他们的纯友谊?男孩子真是难以了解的动物,而且令人心冷!

  她摸摸湿头发,又看一眼沾满泥点的棉裙脚,她让他看见了最狼狈的样子,真是不值,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拿什么鬼邮包呢?谁稀罕什么贝壳风铃灯呢?真想就这么扔掉那装灯的盒子。意外的,一辆空计程车停在她面前,是一个好心的司机吧?

  她跳上车,说了地址,长长的透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她淋着雨的喝了半天西北风,等了一世纪的计程车,原来只为碰到斯亦凡和他漂亮时髦的女朋友,这若是天意,未免太不近人情吧?

  从司机座前的望后镜中看见自己,果然狼狈,雅之摇摇头,笑起来。莫名其妙的是她自己,碰不碰到斯亦凡又有什么不同?就算他们友谊仍存,也不过到此为止了,她根本不想交男友,他也一样,她何必小心眼呢?再狼狈、再难看,又有什么关系?

  计程车开得飞快,车窗外一片雨水迷蒙。许多人都说台北的计程车又快又乱,她倒不怎么觉得,马尼拉的计程车司机才是标准的横冲直撞飞车党,比起台北来,台北的还算得上斯文呢!

  胡思乱想一阵,计程车已停在她的宿舍门外,她第一次觉得宿舍竟这么温暖可爱。付了车钱,跳下车,她又看见了此时此地不该出现的一个人——斯亦凡!

  “嗨,斯亦凡,”她完全学着他刚才的口吻、语气。“等人吗?”

  他似笑非笑的倚在大门上,手中还是握着一把大黑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啊!”他笑得可恶。 “你又穿这条好看的怪棉裙了!”

  “一点也不怪!”她掠掠头发,心里非常轻松。“当然,不能算时髦!”

  “时髦是什么?”他挤挤眼。“古灵精怪?”

  她心中有些后悔这么说,怎么提起时髦呢?她可是在暗示他刚才的那个女朋友?她真小心眼儿,这算什么呢?

  “你继续等人吧,”她努力保持自然的微微一笑。“我得吹干头发,换一套干衣服!”

  “慢着,快点吹,快点换衣服,我就在这等你!”他说。说得理所当然。

  她皱皱眉,就在这儿等她?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有跟他出去的念头,今天以前她还在希望他出现,而今天,她已放弃希望——她原也不必对他抱希望!

  “你等吧!”她不认真的摇头。对他这样出色、出众的男孩子,她摆不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 “吹干头发我换睡衣,我现在最希望的是睡眠!”

  “睡觉?你简直浪费生命,”他怪叫起来: “这种天气最适合吃火锅,打边炉,你想浪费我买的牛肉、牛百叶?”

  雅之咬着唇,心中迅速的转动。他们是“纯友谊”的朋友,原不该斤斤计较,谁也没规定他该每星期来找她,他记得她就够了,不是吗?她不该这么小心眼儿!

  “看在火锅的分上,”她嫣然一笑,清秀可喜。 “顶多十分钟,头发一定吹得干!”

  “这才像话。”他开心的笑着。“喂,你拿的是什么?你老爹寄给你的救济品?”

  “我是难民吗?”她蓦然脸红了,她绝对不能说出那一模一样的贝壳灯。“你进会客室坐着等吧!”

  “免了,站在这儿更轻松愉快些!”他耸耸肩,做一个怪脸。“我怕在里面被人品头论足!”

  “开玩笑!谁会这么无聊?”她也不坚持,径自走进去。

  他意外的出现,令她的心情好得出奇,她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等在这儿?他怎么来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呢?他真是神出鬼没!

  雅之放下邮包,迅速的吹干了头发,棉裙反正脏了,也不必换,只把微湿的棉袄换了件大衣,立刻下楼。楼梯边,她遇见似有所待的程子宁。 “嗨!”她随便打个招呼就走。

  “雅之,你知道送斯亦凡来的人是谁吗?”子宁叫住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谁?”雅之好意外,这有什么关系呢?子宁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最红的模特儿,巴巴拉·林”子宁又是一笑。“你回来晚了,巴巴拉自己开车,好帅!”

  “是吗?”雅之一点也不在意。原来刚才那漂亮、时髦的女孩子是巴巴拉·林——台北时装界之宝,她也是亦凡的女朋友?

  “斯亦凡在门口等你?”子宁问。她为什么总关心亦凡的事呢?这女孩子!

  “他请我吃火锅!”雅之照实说。

  “好节目!”子宁拍拍雅之,上楼而去。

  雅之也不在意大步走出去。 

  亦凡姿势不变的倚在门口,一副懒洋洋的样儿。

  “我以为你冷得结了冰!”她看他一眼。

  “程子宁那家伙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他站直了,好像抖落了一身冰雪。 “女孩子若都像她,全世界的男人都要去当和尚了!”

  “你说什么?”她皱眉。“别乱批评人!”

  “实话!”他的手落在她肩上,把她带到他的大黑伞下。“女孩子若像你就不错,要不就像巴巴拉!”

  “巴巴拉·林?”她问!“最红的模特儿?”

  最红的模特儿?”他冷冷的笑,有嘲讽的味道。“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十二岁的小女孩?”她不明白。走在他伞下,他身边,他手臂的环绕下,有非常安适的感觉。

  “她是我的邻居,在南部。”他解释。“看着她长大!”

  “嗯!青梅竹马!”她淡淡的笑。

  “忌妒?”他也笑了,亮晶晶的眼睛盯在她脸上。

  “没有这份空闲。她很漂亮!”雅之说。

  “不漂亮不会红,她那一行要靠脸、靠身材吃饭,”亦凡坦白的。“她漂亮得相当有性格!”

  “你们俩看来很相称!”她由衷的说。

  “别闷我了,相称?!”他哈哈大笑。“你想让她的男朋友拿刀来斩我?”

  “有这么凶的男人?”她睁大眼睛。

  “巴巴拉敢爱敢恨,性格坚强、硬朗——男朋友不凶能制服了她?”他说。

  “说得真难听,制服!”她摇头。 “什么时候也得找个人来制一制你才行!”

  “你不就是吗?”他站在米色小屋外。 “在马路上看见我连招呼也不打,冷冷淡淡的一笑,害得我心中七上八下,是不是得罪了你呢?于是连爬带滚的就赶来了!”

  雅之再摇头。“冷冷淡淡的一笑,招呼也不打”,这从何说起?她只是——哎!也不必解释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巴巴拉的汽车会爬、会滚?”她笑他。

  “真厉害,有私家侦探呢!”他打开大门让她进去。

  客厅里迎面一张大照片,二十寸乘十六寸的,雅之咬着唇,那不是她吗?她竟神采飞扬得如此这般,她竟光芒四射得令自己吃惊,那真是她吗?是何雅之?

  “你自己放大的?”她惊喜的问。

  “那还用问?”他傲然一笑。 “这屋子里哪样东西不是我亲手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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