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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他来了多久?”他问。

  “中午就来了,自备午餐水果。”她不介意地笑着说:“这是做老板好处。”

  “他来做甚么?”他有点像审犯。

  “没问。”嘉芙说。

  “你们会不旧情复炽?”治邦看她一眼。

  “开甚么玩笑?”她皱着眉头白他一眼。“这问题没有答案。”

  “他──”

  “别提他,说你自己,预备怎么应付你的父母大人?说出来让我有心理准备。”

  “不告诉你,我自有办法。”

  “宁儿自杀的事已通了天,报纸连讣文都登了出来,你不必再应付王家的人。”

  “今夜我应付的是陈氏夫妇,”他半开玩笑地说。“为了我这孝顺儿子,我怎么说你就怎么接人,算是帮我忙。”

  “玩笑不能开得过分。”她警告他。

  “别这么快令二老失望,”他自说自话。“一个月后我会告诉他们──散了,婚事取消。”

  “一个月后他们仍会失望。”

  “太残酷了,现在就说真话,”他摇头。“他们才开心了几天。”

  “父母是你的,你自己应付,”她故意装作漠不关心。

  “反正过了今夜,我就不会一再碰到他们,对不对?”他又问:“今夜你的衣服好漂亮,新买的?”

  “旧的。”她不肯说真话。这就是那天心情不佳,跑到置地买的。“我从不注重衣服。”

  “是吗?”他大大声说:“是吗?”

  “之伦──或莫律师那边有消息吗?”

  “相信他们现在还没到伦敦,”他看看表。“今天午夜或明天一早会有电话。”

  “会不会去宁儿的葬礼?”

  “怕王家不欢迎,我得罪过王伯母几次,你不记得吗?”他又看她。

  “是我累了你。”

  “不关你事,无论怎样我都是家镇这一边的人,他们不会对我客气。”

  “嗯──会计师楼做得顺利吗?”她一直在找寻不同的话题。

  “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蓦然,她脸红了,是作贼心虚,看见她的神情,他立刻换话题,是不想她为难。

  “预备甚么时候回律师楼?”

  “等律师楼的人打电话来找我时。”嘉芙回答说。

  “那杰仔岂不是还有机会到你家自备午餐?”治邦笑得捉狭。

  陈家父母在布置精致的饭厅接待她。

  “家常小菜,希望你喜欢。”治邦母亲殷勤又喜悦,已当正她是未来媳妇。

  她觉得窘,努力应付着。

  “别太客气,妈咪,嘉芙不习惯,”治邦说:“都快是自己人罗。”

  “是,是,我叫你阿芙吧,”母亲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不客气,你当这儿是自己家。”

  嘉芙忍不住瞪治邦一眼。说谎说得愈来愈离谱,将来怎么收科?

  “你们决定了日子吗?”父亲问。

  “决定了,”治邦抢着说:“六月十八星期六,我查过通胜,那天是全年最好的一天。”

  “那就太好了,明天我去跟君悦酒店的人谈,决定好日子一就好办。”

  “我已经叫公司的几个职员成立一个小组来帮你们忙,”父亲说:“有甚么事吩咐他们办就行。”

  “不必这么,”治邦也开始有些不安。“我们还没决定在哪儿……”

  “不喜欢君悦要海逸也行,我也有熟人,”母亲着急。“根本人家要一年前预订的,现在去还不知道六月十八行不行呢?”

  “如果我们──旅行结婚呢?”治邦问。

  父亲的脸沉下来,母亲也呆住。

  “这──像甚么话?”父亲说:“别说我们不能同意,而且怎么向亲戚朋友交代?”

  “不行,一定要盛大庆祝,”母亲大声说:“阿芙,你有甚么意见?”

  “没有意见,”嘉芙吓了一跳。“我──随你们的意思。”

  她只能这么说。不是吗?

  “听见没有,阿芙随我们的意思,”母亲转怒为喜。“别跟我提旅行结婚。”

  治邦把脸转向嘉芙,沉着声音说:“这是你说的,阿芙,你随他们的意思,我可没给你压力。”治邦说。

  嘉芙暗暗皱眉。他是甚么意思?就算做戏也不应这么过分。

  她不出声,只回瞪着他。

  “啊,阿芙,”母亲又喜悦无限。“前天我去逛街,在珠宝店看中了两套首饰,一套珍珠和钻石,另一套是红宝和钻石,我都留下了,甚么时候带你去选?”

  嘉芙开始觉得无法招架,明明是谎言,搞到真的一样,她怎能、怎敢去选首饰呢?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谢谢,伯母,我想我不需要这些,”她尴尬地笑着。“我这年龄不适合戴太贵重的饰物,以后──以后再说。”

  母亲和父亲交换一个满意的眼色。对嘉芙更是喜欢得一得了。

  “我们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婚礼当天连像样的首饰也没,有亲戚朋友会笑我们的,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母亲说。

  “妈,过一阵再说吧,阿芙现在太忙,家镇去了伦敦,她要负责管理律师楼,”治邦替她解围。“或者你告诉我们是哪一间珠宝店,我们回自己去选。”

  “也好。”母亲想一想。“选好了让他们留下,我会去结账。”

  “还有房子,”父亲说:“你现在住的房子只适合你一个人,不如搬去渣甸山我们以前住过的那层楼,有两千多尺。”

  “迟一阵再说,我会考虑。”

  “快些决定。”母亲比他们都急。“屋子要新装修,需要时间。”

  “好好好,”治邦也显得吃力。“我带阿芙去渣甸山看一看才决定,行不行?”

  “你这孩子,好像对婚事一点也不紧张,”母亲埋怨。“我们可是等了三十年啊!”

  他们终于离开了父母的屋子。两个人都长长透一口气,有脱难之感。

  “人家等了三十年,想得如此周到仔细,一个月后你说散了、取消婚礼,你想过到时会怎样?”她再提出警告。

  “老天,我有难了。”治邦大声叹息。

  两天之后,嘉芙再开始上班,不但律师楼的人打电话请她回去,家镇在伦敦也一再请求她回去帮忙。

  嘉芙坐进家镇的办公室──秘书坚持,说是家镇的吩咐。她颇有感叹,这半年的事峰回路转,复杂多变,好像经历了半辈子的事,她的态也改变很多。

  至少她已失去以前的单纯,也成熟很多,年轻的她并不清楚,这是否每个年轻人成长过程中必经之途?

  她虽离开律师楼并不久,却仍有脱节的感觉,她用全部时间看最近的档案,又在中午请所有同事吃饭,她希望在“代理”的时间中,能够得到大家合作。

  幸好家镇每天都有电话来,帮了她很大忙,解决了不少问题。这段时间她悟到书本学的与现实所用的有一段距离,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她还有很多事要学。

  在工作中吸取经验是急不得的事,她平静理智地处理着一切,心情很子,工作总是令人愉快。惟一令她不安的是伟杰,他每天电话不断,不停地提出约会,就算她拒绝也不在意,勇往直前地每天接她下班。

  “我自己开车,不需要接。”她婉转地说。

  “那么你别再开车,早晨我接你上班,下班送你回家。”

  “不行不行,有时我要上院,有时还有特别的事要用车,”她说甚么也不同意。“由你接送不方便。”

  “我想天天见到你。”他毫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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