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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去了。”他说。

  她眉心微蹙。她留不住他,是不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留不住他,他从来不曾留在她家。她甚至比不上一些凡花俗草,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

  “十一点,”佳儿看看表,不表露心中失望。“为甚么总像灰姑娘般十一点就是时限?”

  “因为你是佳儿。”

  “有甚么不同?”她斜睨着他。

  “我尊重你。”他轻轻在她耳边。

  她的脸一下子大红,他说得太露骨。

  “明天能见到你吗?”

  “我给你电话。”他拿起外套欲走。

  “你跟每一个女人说这句话,太敷衍了。”

  他呆怔一下,拍拍她的手。

  “我会在你下班之前给你电话。”他说得认真很多。“一定。”

  他在她脸颊上轻吻,大步而去。

  似乎没有女人抓得住他的心,除了董恺令。但董恺令和他之间不可能有爱情,她不属放他的女朋友行列,她不能被拿来比较。

  或者说,目前他不急切要爱情。不不,也不是这样。爱情可遇不可求,他大概没遇到一个比摄影更令他发狂的女人吧。

  回浅水湾的公寓,看一阵杂志就休息。

  他是很正常、很“干净”的男人。这干净也包括一切嗜好、行为。他不会呼朋引伴的喝酒狂欢,他不出去“泡”,不招惹陌生女人。他循着自己的轨迹做一切事。

  又是淡淡的檀香味清幽缭绕,周遭迷蒙。

  长型紫檀八仙桌上是齐全的各色供果,鲜花,清香一束。

  墙上挂着一幅相,男人。迷蒙中看不真切,只觉很年轻。

  房子不大,两面有窗,迷蒙光线是从微开的深紫色丝绒帘中透进来。正对着八仙供桌是一扇门,房门紧闭。一张精致古雅的紫檀木屏风摆在门边,仿佛在守候甚么。一切是静止的,静温中只有檀香的烟雾袅袅。

  紧掩的房门“呀”然而开,一双纤细的手捧着一个银碟,上面放着象牙色的细瓷碗,碗上冒着热气。然后,——只脚迈了进来,一只女人纤细的脚——

  司烈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十分清醒了。

  在同样的梦中,他又看见一只脚,一只女人的脚。比在飞机上的那次又多看了些东西。

  他有丝莫名兴奋。

  这梦虽是“活”的,进展却很慢,往往要很久很久才会加添一些甚么。这次才隔了几天,真的,只是几天,他又看见了女人脚。

  但是,这是个甚么梦呢?代表着甚么?梦中展示的一切和他有甚么关系呢?为甚么他一懂事就有这样的梦?

  他看过很多书,最有可能,也最可以被接纳的是“前生的记忆”。

  梦是前生的记忆?谁也不能证实,然也没有甚么证据可推翻。人生里面不能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了,梦就是其一。

  既然他已拥有这个特别的梦,对他也没甚么大影响——顶多忍不住好奇,那么,就让它慢慢展现吧。

  他是相信科学的。

  若真是前生的记忆这么玄妙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但愿能找到科学上的依据。梦,会是生命的一部分?会是一个启示?一个预兆?

  四天之后,司烈把九一一送回璞玉那儿。她正在家中的工作室中忙碌。

  “我在学做陶器。”璞玉穿一条牛仔短裤、一件又宽又大的白衬衫,十足《人鬼情未了》女主角的扮相。

  “其实你甚么都不必学,只要保持你的恒心,就做任何事都成功。”他打趣。

  “不许取笑我,我不一定样样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她叫着。“至少我几年来一直为你好好的照顾了你的家。”

  “为这件事正要请你出去大吃一餐。”

  “啊。等我。”她跳起来,一面把那些末成形的陶胚放在一边。“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她果然从寝室出来,换了牛仔裤,换了件白衬衫,她不但冲凉还洗头,半湿的长发全拢在脑后,极潇洒。

  “走得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司烈很自然的挽着她。

  他从未把她当大人,甚至没当她是“女”人。认识她时她小,而且很男孩子气,他们之间就这样称兄道妹的交往到如了。

  “你信不信有前世今生来生这回事?”他突然这么问。

  “哦——很意外你这么说,”璞玉耸耸肩。“宗教问题吗?”

  “不——”他把自己那个“梦”的话咽下来,不值得大惊小怪。“你爱做梦吗?”

  “除非我玩得太颠,我是个无梦之人,”她坦朗真挚。“我不爱想太多事,我不钻牛角尖。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没有梦到过白马王子?”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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