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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赤着脚追出采,从背后一把抓住思烈的手臂,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挥开她,任她踉跄地倒在沙发上。

  “不要拉拉扯扯,我们已经签了字分居,我现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

  “分居又怎样?我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回来,”女孩子狡猾地笑陌上归人起来。“名义上,我还是韦思烈太太!”

  “分居是你提出的!”思烈又气又怒。

  “自然是我,”女孩子笑得花枝招展。“我喜欢变化,喜欢刺激,分居可以刺激我,可以令我生活起波涛,不分居才是傻瓜!”

  “那么你去追寻变化、刺激、波涛好了,我这儿只是一成不变的死水!”他嘲讽地。“你走吧!”

  “如果不清楚你是一成不变,我怎么会要求分居?”她眨眨眼,好得意似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占有你!”

  “你快走,”思烈脸都气青了,偏偏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要惹得我真发火!”

  “真发火又怎么样?”她挨近他。“像在美国一样?打我?”

  “叶芝儿,你——”他重重哼一声,大步返回房里,并迅速反锁房门。

  这惹火的、性感的、野性却又狡猾的女孩就是叶芝儿。李颖、陈翠玲她们的同学,一个思想新潮邪气,行为怪异的叛逆的模特儿。她随着结婚两年又分居的丈夫韦思烈回国,展开了她多姿多彩的社交生活,同时又好像对思烈并未忘情,纠缠不清。他们并设有住在一起,却又三天两头的来找他,诸多要求,借故逗留,使得思烈这个退职丈夫烦恼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事实上,她名义上还是他太太,他不能太拒她于千里之外,以她的脾气,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是大学电机系的客座教授,无论如何要顾及自己名誉、面子,所以内心尽管痛苦、厌烦,表面上只能忍耐,他实在不想成为报纸上社会版的头条新闻。

  “思烈,限你一分钟出来,”芝儿在用力捶门、踢门,声音又尖又利。“你若不出来,所有的后果你自己负责!”

  思烈平躺在床上,对门外的踢打、威胁充耳不闻,应付芝儿他已疲乏,已精疲力尽,后果——也由她吧!她想把天也翻下来,他只好任它压死。从结婚的那一刻开始,他已惹下永恒的烦恼!

  然后,门外踢打的声音平静下来,尖叫声也消失,只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唏哩哗啦的玻璃破碎声,砰砰碰碰的重物落地声,芝儿又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破坏和毁灭。叶芝儿所到之处,谁说不是血雨腥风?

  再过一阵,连破坏声也停止了,只剩下一片反常的寂寞,这反而令思烈不安了,芝儿肯定还没有走,她在做什么?她不会傻得去伤害自己吧?

  他不能再躺在床上,芝儿与所有人不同,别人不会做的事她却可能做,她的脾气一上来,连她自己也控制不往,万——想着那些玻璃碎片,他再也忍不住的打开门冲出去,他——触目所及,刚才还整齐、完整的客厅已是一片凌乱,打碎的花瓶、果盘、水晶吊灯、挂钟,房东珍藏的非洲木刻,全套价值昂贵的意大利细瓷——

  思烈摊开双手,长长叹一口气,如果他能,他愿杀了她,她那间歇性的破坏狂已带给他不少次的麻烦,赔钱事小,许多东西是有历史性、有纪念价值的,叫他怎么办?

  再看一看,芝儿却得意的在微笑,站在未被碎片波及的厨房边欣赏自己的战绩。

  “现在你满意了吧?还不走?”他大吼一声。

  “如果你答应陪我参加宴会,我可以留在这儿帮你清理一切!”她若无其事地说,她那破坏,似乎理所当然。

  “我没空!”还是那句老话。“我要约房东见面,商量怎么赔偿他的损失!”

  “小儿科!”她不屑地。“这一点点破铜烂瓦值多少钱?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自然不紧张,道歉赔钱的都不是你!”他没好气的。

  “笑话,你难道不该替我赔?我是你什么人?你说!你说!”她作势欲扑过来。

  “你是叶芝儿,我已分居的太太,”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们正预备离婚!”

  “离婚?!永不!”她敏感地尖叫起来:“我们只是分居,我从没说过离婚!”

  “不离婚为什么分居?”他努力压抑怒气,当年他为什么会跟她结婚?真像做梦一样。“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

  “当我是什么人?条件?”她嗤之以鼻。“谁稀罕你的钱?我永远是韦思烈太太!”

  思烈紧紧地盯着她,他已忍无可忍,天下还有比芝儿更可恶,更莫名其妙,更不可理喻的女人吗?但——终于还是忍往了,他的拳头已捏得紧紧的,他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吸气,直到那——杀人的冲动过去。

  “下次我不在家,请不要进我的屋子!”他说。

  “丈夫的屋子太太不能进?”她哈哈笑。“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我根本不要钥匙,楼下管理员替我开的门!”

  他脸上的肌肉不听指挥地颤抖一阵,他闭口不言。

  “喂,到底有没有晚餐可吃?肚子饿了!”芝儿抿着嘴说:“晚上还有宴会!”

  忠烈不声不响地拾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大步向外走。

  “你去哪里?等等我,思烈!”芝儿追出来。

  在大门他猛然转身,一个字一个字对她说:

  “我去找一处永远、永远看不见你的地方,叶芝儿,这些把戏,你还玩不厌吗?”

  “你躲不开我的,”她胸有成竹地笑。“除非我有心放过你,否则你走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捉回来!”

  “芝儿,为什么我们不好好谈谈呢?”他叹一口气,软言相求。“分开来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可以谈,等一会儿你陪我参加宴会!”她打蛇随棍上。

  “唉!好吧!”他妥协了,他永远不是她对手,他自己也明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你换衣服,然后到我家晚餐,等我换了衣服一起去,”她胜利地笑着。“主人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导演!”

  “导演?”他呆怔一下,芝儿什么时候和电影界搭上关系?她实在是很有办法的女孩子!

  摇摇头,他走回卧室换衣服。电影界是他无法想象的一个圈子。今夜怕又得受罪了。

  “你知道吗?思烈,”芝儿兴高采烈地在外面说:“他们要拍一套形式很新的电影,女主角的型和我很像,我一个朋友把我介绍给导演的,他欣赏得不得了,他说我一定会红!”

  “红了又怎样?”他换了衣服出来,冷淡地讽刺着。

  “红了又怎样?”她哈哈大笑。“也许那个时候我会考虑跟你离婚,真的!”

  “那我该日夜祷告你一炮而红了!”他冷笑。

  到了楼下,他径自拦了部计程车,令芝儿大大不满。

  “为什么不开你的车子去?坐计程车多寒酸!”她怪叫。

  “你现在还没有红,紧张什么?”他漠然不动。

  很快的,到了敦化南路她的家,那是一幢很漂亮的四十多坪公寓房子,也是思烈付钱租的。女佣人已经预备好晚餐,又替芝儿放好洗澡水,预备好晚礼服。她倒是非常会享乐的人呢!

  思烈默默地吃着晚餐,甚至连眼角也不瞥芝儿,他们曾是怎样的一对夫妇呢?只不过短短的两年,就弄得——水火不相容的。

  晚餐后,在女佣的服侍下,芝儿换上了金光闪闪的晚礼服,今年外国流行金色的,她永远站在潮流的前面。

  “漂亮吗?”她在他面前转个圈。

  “嗯!”他冷冷地应一声。

  “你这人,难道不能热烈一点吗?”她不满极了。“说我一声漂亮会要你的命?”

  他的浓眉紧紧地锁在一起,很不耐烦地说:

  “能去了吗?我明天早晨有课!”

  “你这客座教授,比做大校长还了不起!”她咕哝着随他走出去。

  若只看外表,他们倒也极相称。她性感耀眼,他冷漠阴沉,不过,若论五宫的端正,若论脸孔,她就远不如他了,她只胜在“型”。

  到了一幢独立的花园洋房门外,按了门铃之后,她正色对他说:

  “你只是我的男朋友,记住!”顿一顿,又说:“我们已分居,我不再是韦思烈的太太!”

  “你记得分居了吧?”他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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