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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哦——不。”他显然在想心事,“大家是同事,学的又是同一行,理当互相研究。”

  “不,荆先生该算是我的老师。”林苹谦虚的。

  “我教过你吗?”他不看她,专心的在驾车。

  “没有。”林苹嫣然一笑,在脸颊上有个浅浅的、十分可爱的酒涡。“我学的是‘农化’,农业化学。”

  “很热门的系。”他不置可否,“现在怎么研究兰花?”

  “是嗜好。”她又笑。小小细致又整齐的牙齿也好可爱。

  “或许——我的温室会令你失望。”他把汽车停在荆家花园门口,按响喇叭,大门立刻开了。

  “不可能!孟教授说你的温室是台湾最完善的。”她由衷的说,“我很感激你让我参观。”

  “不必感激。”他把车驶进车房,“你可以常来。”

  她抿着嘴看他一眼,没出声地跟着他下车。

  穿过气派的花园,士枫带林苹到豪华的大客厅,园中、室中的一切都使她惊讶不已,这是士枫的家?他看来绝不像个富家子。

  “你随便坐一下,我换衣服就带你去温室。”士枫指指沙发。

  也不理林苹的反应,他径自去了。看他的言语、行动,真是没当她是朋友,只是学问上的伙伴而已。她坐下来,却掩不住心中轻微的失望。

  一个中年妇人端着茶,是薇姑,平日这种奉茶的工夫根本不需要她做的,她是管家,不是女仆,但——士枫带回来的女孩子,她不得不重视,深心里,她始终认定士枫是耐雪的最佳对象。

  “请用茶。”薇姑含蓄的打量林苹。

  “谢谢。”林苹大方而雅致的微笑,她当然不明白薇姑的凝视代表什么。

  薇姑也笑一笑,退了回去,看见林苹,她有些气馁,林苹在任何一方面都不比耐雪差,而那大家闺秀风范更是与生俱来,手上的书表示是大学生——哎!耐雪没上过大学,她摇摇头,默默的叹息了。这件事——怕她安排不了。

  很快的,士枫换了便装出来,他看来更潇洒自然了。他真是一个出色的男孩,只是太冷漠、太沉默。

  “我们走。”他用手示意。

  “好。”林苹柔顺的跟在一边。

  门里的薇姑又在叹息了。虽然她是偏向耐雪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士枫和林苹是合适又相称的一对。她想:耐雪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了。

  然而,士枫和林苹又怎么算得上一对呢?

  士枫带林苹进温室,让她随便参观,就默默的坐在显微镜前,继续昨夜未完成的研究,他甚至没有礼貌上的招呼一下,他认为——研究学问的事不必讲礼貌的。

  林苹也不在意,她似乎也真对兰花有浓厚兴趣,开始慢慢的参观、欣赏了。她从外面往里走,绕过长圆形的花架,从另一边往回走,她看得很仔细、很细心,也尽量不出声打扰士枫——她是个体贴的女孩。

  她用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把整个温室中的各种名贵兰花都看遍了。回头望望,士枫仍聚精会神的在研究,她想走——不能不告而别,不走,却做什么?

  她站了好长一段时间,还算她运气好,士枫抬起了头。

  “哦,你还在。”他说:“参观完了?”

  “是,正如孟教授说的,我相信这是台湾最完善的一间温室。”她由衷的说。

  “未必最完善,只是我收集的种类多。”谈起兰花,他的话也多起来。“我现在研究的是,名种兰花有没有再配种、再改良的可能。”

  “那是很有趣的工作。”她说:“有结果吗?”

  “没有培植出来就说不上结果。”他摇头,“你认为很有趣味?”

  他第一次那么望着她,她觉得心中波涛起伏,要用好大的力量才能使自己稳定。

  “为什么不是?”她俏皮的反问,“在心爱的工作过程中探索,趣味是无可比拟的。”

  他舔舔唇,沾染上她那一丝青春的兴奋。

  “你可愿意加入我的工作?”他问得直率。他是站在“工作”和“讲师”的立场,完全没有考虑其它。

  “我——加入你的工作?”她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一刻,她流露了应有的天真和稚气。“我?”

  “你不是说有兴趣?”他以为她不愿意。

  “是,是。”她慌忙一连串的说。在士枫面前,二十四岁还不到的林苹是显得稚嫩。“我很愿意加入,只是——我好意外,我没想到你会——邀请我。”

  士枫点点头,突来的兴致使他高兴起来,他放开显微镜站起来,露出好难见到的笑容。

  “很高兴有了工作伙伴,”他说。他笑得真好看,你想想,一张深奥、漂亮的脸庞上的笑容哦!“哎,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林苹彷佛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呆呆望住他,望得连呼吸都像停止了。

  “你——也会笑?”她痴痴傻傻的说。

  士枫一怔,习惯的皱起了眉头。他的新伙伴说了一句多离奇、多不合适的话:“你也会笑?”什么意思?难道她平常注意到他不爱笑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疑惑的。

  她一震,整个人像大梦初醒,那张雅致的小脸儿红得什么似的。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她结结巴巴的,“学校里的人都说你——没有笑过。”

  他摇摇头,放松眉心,又笑了。

  “不该笑的时候为什么要笑呢?”他回答得很好。

  林苹不敢看他,怕泄漏了眼中的秘密。

  “荆先生——我想——该我请你。”她胡乱的说。一出口,脸就更红了,他没说过要谁请呀!

  “叫我荆士枫。”他不在意的,他甚至不去研究她脸上一阵阵的红晕。“我想——我们就在荆家花园吃饭,然后,我们可以共同进行研究。”

  “好。”她焉能有反对之理?她今天硬着头皮叫住他,除了兰花,她不是下意识的想接近他吗?“你说——这是荆家花园?哦!我多傻,你姓荆,此地又这么堂皇,我早该想到是荆家花园的。”

  她稚气的拍拍额头,又露出浅浅的酒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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