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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骗我了,”他忧愁的对她摇头,“你的脸快乐,你的眼睛快乐,但是你内心不快乐,我看得见。”

  看得见她的心?康维?

  “不,康维,这么讲不对,也不公平——”她仍挣扎。

  “曼佳,你的心不是用来盛委屈的,为什么不发泄呢?”康维微微拉近了她,“我愿为你分担。”

  “康维——”她的脸变了,她面临了崩溃。

  “把委屈吐出来,你该快乐。”他说,真诚的。

  她望住他,好久、好久——她是被他眼中的真诚所动,压得太深、太多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随着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宣泄了。

  “康维——”她靠在他胸前,低声哭泣起来。

  他拥住她、拍着她、安慰着她,直到她的委屈泄尽,直到她泪水停止。

  他轻轻用手托起她下巴,泪水流过后眼睛好清澈,一个成熟、高贵的妇人流泪比少女更动人,何况她是那么美、那么秀——他情不自禁的拥抱她、拥紧她,他的唇终于落在她的上面。

  她本能的抗拒一阵,然后,她回抱着他的腰,她承受着他的吻,她——终于接受了他。

  凡是人类都需要爱,正当的爱令人光明,不当的爱人令人黑暗,似乎——自这一剎那起,荆家花园突然黯了下来,不是感觉上,是真实的。

  从书房里出来预备去温室的士枫看见了,他脸上透出一抹凌厉的红色,一秒钟之间,他退了回去。他是成年人,他知道唯有避开才不使大家更难堪——似乎,这种情形已第二次发生在曼佳身上,像第一次一样,他决定不说,他决定收藏在深心里。他只祈望,别让第二个人看到。

  同一时间,大门处走进来沉默而不快乐的孝威,他因约不到嘉嘉而失望。迎面里,他看见了曼佳,看见了康维,看见了他们俩的拥抱——

  他的双腿僵硬了,再也不听使唤,他想退出去,却办不到,像被魔针定住的呆子,呆呆的望住沉醉的人。在他的感觉上有一世纪那么长,他们才分开。

  曼佳眼尖,一下子看见了脸色铁青的孝威,她的心一直往下沉,脸也苍白起来。

  “曼佳,你怎么——”康维才说半句,同样的看见孝威,他洒脱不起来,确确实实有偷窃的犯罪感觉,他望着孝威,傻了。

  当孝威清醒、能移动时,像逃避可怕的瘟疫般,他转身奔出大门。他只有一个意念,远离那个家,那个隐藏着污秽与肮脏的家,他永远不要再回去,他永远不要再看见,他逃着、奔着,向那无止尽的道路——

  孝威于深夜,在荆家花园已沉沉睡去时才悄然返来。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他把自己锁在寝室里,若不是门缝中的灯光,曼佳可能会担心一夜。

  曼佳的确一直在担心着,孝威是士柏唯一的儿子,尽管父子间的感情并不亲密,父子却永远是父子,何况,这件事错在她——她竟拒绝不了康维,不,或者说她深心里根本不要坚拒他,士柏太令她失望,她——怎么说呢?就红杏出墙了?多难听的字眼,却是事实,虽然她和康维之间仍然清白,精神上她已背叛了士柏。

  孝威那样离开?她难堪极了,更难堪的是她竟帮不了自己的忙,追回孝威?向他解释?事实已摆在眼前,她还有什么话说?不追回他——他就此一去不回,教她怎么向士柏交代?她简直在矛盾与焦虑的折磨中度过了十二小时,直到她发现孝威门缝中的灯光。

  终于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但——明天见面时要用什么态度?总不能装傻吧?孝威会不会向士柏说出这件事呢?曼佳在床上辗转。快一点了,士柏还没回来,连个说话、解闷的对象都没有。她能向士柏坦白这次的错误吗?一个风流的丈夫,并不一定是个大量的男人,何况——怎么开口?说她和康维拥吻。

  静夜中,由远而近的汽车声特别清晰,曼佳已听出来,是士柏的“MG”跑车的声音。士柏回来了?她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跳下床,赤脚奔向窗口。她并非想探知什么秘密,她只是——无意识的这么做了。

  跑车停在大门外,士柏为什么不按喇叭?难道他还不想回来?曼佳眨一眨眼,彷佛看见车中还有个女孩子——她呆了一下,士柏总不至于荒唐得带女孩子回家吧?

  一剎那间,曼佳平静下来,心中对士柏那丝歉意消散了,即使她再多几个男友,她和士柏之间仍然公平,不是吗?士柏又和什么女人去冶游了?

  正预备退回床上,汽车里的女孩子推门而出,当她站出来,虽然又远又暗,但——曼佳意外得连思想都几乎停顿,与士柏夜游的人竟是汪嘉嘉?孝威十七岁的女朋友?没看错吗?

  的确没有错,是嘉嘉。那一头长发、那一身野气、那修长浑圆的大腿——士柏从车窗中伸出半个头,嘉嘉低头送上一吻——曼佳看得血都冷了,风流而不下流的士柏这次竟和儿子的女朋友?这——下流?

  曼佳的心乱成一团,又是震惊又是意外,更多的心冷,士柏可以和任何女孩,但怎能是嘉嘉?孝威知道了会怎样?士柏从来没想到吗?

  她听见开大门的声音,听见士柏走近的脚步,不知怎么的,她竟闭上眼睛装睡,她怕在这个时候和士柏相对。

  士柏推开门,吹着轻松的口哨进来,一边还在解领带,他今夜穿得这么正式,带嘉嘉去了那里,他看来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这样一个丈夫她竟抓不牢——她心中也泛上丝丝妒意,天下没有不嫉妒的女人。

  士柏以为曼佳已睡着了,过来替她熄了床头灯,又轻轻吻一吻她面颊,径自走向浴室。曼佳悄悄叹一口气,她竟弄不清自己的矛盾心情了。士柏看来体贴多情,对她爱护备至,却又有那么多女人——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他对自己所作所为,竟完全坦然,无愧于心吗?尤其是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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