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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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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关系不急于一时,总会知道!”她起身梳洗。“等会儿去见九姨婆。” 令他们十分意外的,是九姨婆彷佛知道他们会来,早就坐在玻璃长廊中等待着。 佣人把他们带到她面前,看见她失神的眼睛,憔悴青白的脸,她一夜未眠? “你们找过阿才?”她问。 “是。”少宁坦然回答。“我们想弄清一些奇怪的事。” “关于方淑嫒和高绍裘的事?” 他俩互看一眼,高绍裘? “高绍裘是姨公?”少宁忍不住问。 九姨婆轻缓点头,眼中有奇异的光芒。 “阿才知道甚么?他只不过是方家大厨的儿子,他知道甚么?”她扁扁嘴,很不屑。 “那么九姨婆,你能告诉我们吗?” “你们真想知道?”她的眼光,思维又像飘得好远好远了。 “是。我们急切想知道一切。”他俩一起说。 九姨婆的声音变得低沉缓慢,回忆往事的思思绪绪强烈的拉址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她的话把他们带到另一个世界。 “高绍裘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是二姐带来的,是舞会,姐姐们请了许多客人,但所有人中,他最出色。一年后,他变成二姐夫,那年我十五岁。”九姨婆说着。“二姐在复旦大学毕业,交际很广,家裹常常开舞会。我太小,父母不许我参加,只能在窗边看。有一个晚上,我记得是秋天,深秋的夜晚,天气已经很冷很冷,二姐又带回一个朋友,是大学时的男同学农敬轩,当时一个甚磨大官的儿子,他还带来他美丽温柔的未婚妻方淑媛。” 方淑媛原来有未婚夫叫农敬轩。 “方淑媛从小在天主教学校念书,英文很好,她美丽温柔却十分沉默,看来有点骄傲,不大理睬人,后来才知道她家世显赫。农敬轩非常爱她,服侍得十分周到,我从来没见过男人那么低声下气过。他们走后,二姐笑说,在大学里的白马王子农敬轩变了哈巴狗似的,那方淑媛十分有办法。方淑媛和农敬轩只来过我们家一次,以后再也没碰过面。可是——二姐和高绍裘夫妇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他是空军飞行员,常常出差不回家,那还是公事,有时明明回到上海也不回家。二姐很生气,多方打听的结果,是他另有女人。” 那女人是方淑媛。少宁,梵尔心裹这么想。 “但是无论用甚么方法,都查不出那女人是谁。高绍裘要求离婚,父亲震怒。离婚是天大的事,我们俞家面子哪襄摆?俞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妈妈平日对高绍裘很好,去劝他,他说甚么也不回头。他说,为二姐伤心极了,她深爱高绍裘,说甚么也不答应离婚,情愿舆姐夫同归于尽,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在一次出公差飞行途中,他突然失踪,然后就没人再看过他,直到如今。” 只是这样一段简单的故事?那么方淑媛呢?九姨婆为何独自情伤呢?她们不都牵扯在这故事里面吗? 看着九姨婆失神呆怔的沉浸在回忆中,谁也不敢提问题。差不多过了难耐的五分钟,她才轻叹一声,徐徐的又说起故事。 “高绍裘——姐夫的确是个出色的男人,不但人长得高大、英俊潇洒,又是最受女人欢迎的空军飞行员。当时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偷偷喜欢他,不知道二姐用甚么方法和他结婚,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也不过短短的一年,二姐却被情折磨得半死。可是——可是他也不好受,他因忧郁而消瘦、憔悴。那神情,那眼光,看了——都令人心酸,问世界情是何物?为何折磨得人连命都个想要?” 梵尔心头一动。九姨婆这么讲,她心中可也是暗恋着那俊朗不凡的姐夫?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发豆芽梦的时候。 九姨婆开始说话。“无论多少人的场合,大家总是第一个看到他,然后视线就不能再移开。他又会玩跳舞、溜冰、打猎,样样皆精,他是那么舆众不同。二姐爱上他,是幸或不幸呢?感觉上,他该属于大众,而不是某一个女人。没有女人有资格单独拥有他,真的。” “和——方淑媛有甚么关系?”梵尔忍不住。 “姐夫失踪后,方家也发现方淑媛不见了,谣言一下子传遍上海,很多人都说她背弃了未婚夫与高绍裘私奔了,可是一样得不到证实,只是传。这一下子才晓得,姐夫外面的女人是方淑媛,事情变为丑闻,方家伯伯受不了这打击,没多久就过世。然后上海发生战争,大家都争着逃走,熟悉的朋友都四散,再也没见过方家任何人。后来在上海总会看到阿才,才知道方家一切的不幸。方淑嫒若仍在,不知道她可会后悔?” “你们并不能证明方淑暖是高绍裘外面的女人,谁看见他们私奔的?” “原来她的未婚夫农敬轩一直知情,他一直在容忍,因为他爱方淑媛。我都不明白,她有甚么好,值得两个不凡又出色的男人这么为她。” “你并不熟她。”梵尔很自然替淑暖打抱不平。 九姨婆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我当然熟悉她,在上海谁不知方家的掌上明珠呢?她是上流社会的公主,是圣约翰大学校花,是最出色男人眼中最佳女朋友,是上海人的宠儿,”她一口气说:“只是——谁也小知道他俩是怎么搭上的。” 梵尔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女人善妒,尤甚都是出类拔萃的娇娇女,她对方淑媛的敌意可以理解。尤其方淑媛似乎得到高绍裘。 “九姨婆当年在上海也是神仙般众人仰羡的对象。”梵尔说。 她并非想讨好,很自然就说出来。 九姨婆看她一眼,摇摇头。她摇头的意思是表示谦虚?或个以为然?她没说出来。 “他们不是在那晚俞家的舞会中见过吗?”少宁说。 “只见过一面,一见钟情。”九姨婆像自语。“可怜的二姐。” 少宁望着梵尔,心中一片柔情,他对梵尔不也是舞会中一见钟情吗? “你所知道的仅是这些?”梵尔再问。 “当然不止这些。甚实绍裘对我很好。每次飞行回来,总会带我逛街,我们最喜欢去“惠罗”公司,那儿的东西最美丽最时髦。他曾送我一对凉鞋,红白色软皮编织成的,好美好美,一直保留到现在。他说过,我拥有一对他见过所有女人中最美丽纤细的脚,所以送我凉鞋。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 梵尔舆少宁呆住了,怎么越讲越不对了,她对高绍裘的倾慕之情已显露无遗。高绍裘就是她守着一身不嫁的爱情? 那个时代的女人怎样理解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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