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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呆怔一下,立刻机械式的回:

  “你们为什么离婚?”

  “没有诚意。”他摇头,还是说了。“你该知道,我一直是个浪漫的人,我一生追寻爱情,不能一天停下来,但,结婚三年,我们已经有了磨擦。”

  “是你不好!”卓尔想也不想的。”结了婚还追寻什么爱情呢?你该爱你太大!”

  “我承认先是我不好!”他笑一笑,这笑——有些暖昧。“我努力过,我甚至把家搬来美国,就是希望有所改变,但——依然失败了!”

  “怎么失败?谁失败?”她问。她是关心的。

  “我们都失败,”他耸耸肩。”也许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你怎能那么讲?你应该珍惜你们的婚姻。”

  “是我不好,我先伤了她的心!”他倒说得诚恳。

  “她——是个好女孩!”卓尔叹口气。她是熟知一切的,大家都是同学,她根本是看着他们结婚的,她一直记得那秀丽、坦率却颇开放、大胆的女孩子。“你不应该就这么任她离开。”

  “我不想离婚,是她一定要,她又有了男朋友!”他一口气说出来。

  “什么!?”卓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她——不守妇道。”他一个字一个字说。

  卓尔下意识的站起来,狠狠的盯着他。她是愤怒的,他怎能这样说自己的妻子,何况跟他共过患难的,而目——卓尔清楚,他太太虽开放。大胆,却绝对不是那种“不守妇道”的人,绝对不是!

  “你胡说!”她涨红了脸。“即使你们离了婚,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我不信!”

  “我没有对别人说过,只对你!”他是平静的。“不论你信不度,这是真话。”

  “她——她——”卓尔想问怎样不守妇道,却又发觉这话实在问不出口,只好径自坐下来,把脸转向一边。

  “卓尔,不要这样。”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说:“今天我是来看你,不是和你争论的,我们谈别的!”

  卓尔吐口气,把心中的结暂时放开。

  “你们的孩子呢?”她终于问。

  “归她,我每月付给他们赡养费!”他说。然后自嘲的笑起来。“我现在每天就在为他们奔波劳碌。”

  “不该吗?”她白他一眼。“你看来很轻松,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做生意。”他不置可否。

  “这些年来一直都做生意?”她问。

  她心中一直不能把他和做生意连在一起,他不像,他是个浪漫的人,只懂追寻爱懂。坚才像做生意的。

  “我们要生活,怎能不做生意?”他夸张的说。

  她记得他家是颇为富有的,做生意很顺理成章。

  “我不是说这些,毕群,我无法把你和生意联想在一起,”她终于说:“我记得你爱幻想,拉提琴,很有理想大志,而且又孤僻,不是生意人!”

  他沉默了一阵,也是太意外她这么说。

  “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他摇头。“久得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1”

  “我们也不淡生意!” 她立刻转移话题。“我也是逃避工作才来这儿的!”

  “你根本可以不必工作。”他说。

  “是,我并不热衷,随时可以放手,”她很肯定地说:“但完全不工作,又太寂寞。”

  “你寂寞?”他直视她。

  心中一阵震憾,她说溜了嘴,是吧!寂寞是个人的内心感受,连坚也未必知道,她竟说溜了嘴。

  “总有一点啦1”她胡乱的带过去。“主要的是在工作中可以肯定自己!”

  “你还需要肯定自己?”他笑了。很动人的笑客——不能否认,在今天他仍是个十分动人的男人。“所有同学中你最成功。”

  “成功不能只看表面。”她摇头。

  “表面已经够炫目了,”他说:“我很羡慕你!”

  她再摇摇头,不想谈这么多自己。

  “说说你目前的生活,一定很多彩多姿。”她说。

  “常常在台北、香港。美国三个地方飞来飞去,到了每一处都寂寞。”

  “会吗?”她突然记起了一个传说,是关于他的,说他买定了一大叠机票;为了追某空中小姐,不惜陪着那小姐当班,到了一处又一处,终干打动了那小姐的芳心。“你那些空中小姐呢?”

  他睁大了眼睛,一定意外连她也知道这些?

  “都要成人家的女朋友了,”他不在意的摊开双手。“年轻时还可以跟着到处跑,今年三十九,我比你大六岁,对吗?老了,跑不动了!”

  他还记得比她大六岁,他还记得!

  “那传闻是真的了?”她笑。“居然有兴趣做个国际浪子,很意外!”

  “不必意外,当年第一步走错了,再做什么都不怎么对,”他摇头。“卓尔,你得负点责任!”

  “我——”卓尔又惊又怒——又有莫名的心跳。“又胡扯,你的事我负什么责?”

  “你心里明白1”他盯着她不放。

  她垂下头——立刻又抬起来。事情已过这么多年,大家都有家庭子女,她不必心怯,不必!

  “我并不欠你什么,毕群。”她半开玩笑。

  “当然。所以你今天看来比以前更漂亮。”他笑。”十六年了,你怎么保养的?”

  “我才三十三,并不老啊!”她叫。

  “是大女人,神情还像当年的小女孩!”他凝视她。

  “你说——什么?”她脸红了。

  这些年来没有人再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坚也不曾。坚是内向保守的人,即使有这些话也放在心中,不会说出来。这话——令她有异样的感受。

  “哎——我的车在外面,要不要出去兜兜风?”他很有分寸,永不过分。

  “不了,来了太多次LA,这个城市对我没有吸引力。”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不想跟他一起外出,说不上什么具体原因。她觉得以目前各人的情形来说,能意外的见一次面已足够了;再有什么牵扯是多余的。

  “你结婚初期是住纽约的,”他说:“你喜欢纽约?”

  “我喜欢东方,”她摇头。“往纽约是因为坚的工作。”

  “坚?”他眼光一闪。

  “我先生徐坚白。”她立刻说。

  “我见过徐先生的照片,在香港和台北的报纸上,”他半真半假的。“你们夫妇都是名流!”

  “你开玩笑!”她笑得勉强。“坚是打工的!”

  “多少人想一辈子也打不到他那种工,”他摇摇头。“他看来很年轻,怎么爬上去的?”

  “也不太年轻,三十七岁了,”她笑。“他中学毕业就一直在美国念书,后来进了公司,做了几年再被派回亚洲,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他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世界上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工作很认真,很努力,她终于说:“他也从没忘记进修,所以跟得上时代吧!”

  “他是个难得的男人,至少你心目中这么认为,是不是?”他问得很特别。

  “当然!””她回答。然后心中一怔,为什么要跟他谈坚?这完全没什么道理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晚上——有可能一起晚餐吗?”他声音中有太多的真诚。“我是说——我和你。”

  “不行,我答应坚和小宝一起吃!”她反应迅速的。“你——也可以一起!”

  “这样方便吗?”他问得十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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