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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老头子外面有女人玩玩也就算了,居然笨得上了身。妈妈一逼他,就口口声声说要离婚,这下子妈妈再也忍不住,知道事态严重,两人闹得天翻地覆。”

  凯莉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聆听看。

  “老头子还是老实。现在哪个男人不在外面滚?滚也要滚得精明才行,他啊!看他居然付出了真感情。”

  “是──甚么样的女人?”

  “谁知道?欢场女人或大陆女人。”苏明德完全当凯莉是知己,“总是这两种,那些大陆妹缠起人来真是没命陪,老头子这次有难了。”

  “这么肯定?”

  “老头子态度坚定,”苏明德叹一口气,“若不是迷得头昏转向,怎能如此?”

  “他还说甚么?”

  “我不想听,”他又叹息,“好好的一个家。当然妈妈也有错,谁叫她一向信心爆棚,以为自己稳如泰山。”

  “她不是也跟苏启伦回大陆谈生意的吗?”

  “她只防大陆里的女人,却不知香港也有新移民靓女。”

  “你好像见过他女朋友似的,肯定人家一定从大陆来的?”

  “据调查,最近香港发生的家变都由她们而起。”他苦笑,“以前只当笑话来讲,说要小心大陆妹,今天她是工厂里倒茶的,明天可能就变成老板娘。这句话到今天已变成事实。”

  “偏见。”她摇头,“你父亲呢?”

  “被妈妈死拖活拉的因在家里。”他摇头,“他若外出,她就一头撞死。”

  “有这样的事?”她被惹笑了。

  “老妈子太笨,有甚么法子呢?”

  “苏启伦明天也要上班。”

  “我想老妈子大概从此做跟得夫人。”

  “有用吗?”

  “大概逼得他跑得更快。”

  “也──不见得。”她吸一口气,“也许你们把事情都想错了。”

  她心里很不舒服,打发了苏明德,凯莉快快回家。

  躺在床上从头到尾,反反覆覆的把自己和苏启伦的事想了几次,想得很仔细。然后蒙头大睡。没有甚么大不了的事,真的。大家在一起只求开开心心,她不惹乱七八糟的枝节。天下间只有苏启伦一个男人?第二天早晨回公司放下辞职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外边天大地大,还怕没有她的席位?

  回家,打了个长途电话,立刻又找到工作,说好了明天上班。

  看,是不是又一条好汉。

  黄昏时,她独自跑到酒廊里喝酒,喝了很多很多,把自己灌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样回家的,反正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换好睡衣。

  床头柜上有张字条。

  “凯莉:好好休息一天,人醉时的你虽然很可爱我却宁愿你像平时。 凯文”

  是凯文无意中碰到她,把她带回来。

  算她好运,否则真不知会有甚么后果。

  酒醒后的她头痛欲裂,胃又极不舒服。打电话向新公司请假,难得在家休息一天。

  她做得果断潇洒吧!不伤害苏太太。不破坏别人家庭,她说到做到,只是想不到会醉成那个样子。

  好。引此为诫,以后对男人要小心谨慎些,玩归玩,甚么都不要付出。还有,以后绝对要远离酒,醉了太难受,太痛苦。

  回到新公司上班,一切顺利成功,那个买工厂大厦的客户居然跟了过来。声明只相信她。工作上,她是成功的。

  新公司的老板是女强人,不会再有问题。

  做人要忘掉背后,努力向前。这是她的一贯宗旨。

  至于能否真正忘掉──咬咬牙,努力去做总是能成功的。

  凯文没有问她为何醉,一个字都没有提,难得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好哥哥。

  凯文不是不问不提,他自己也有烦恼。

  范伦出现后,他减少甚至后来不再出现素施的酒吧。看见他们──他心中有难以描写的不舒服。他对素施默默的付出过,他是人,总有感受。

  他到另一间酒吧,那么巧的就碰到凯莉。

  他不问凯莉大醉的原因是,现代人总有自己的烦恼愁苦,总有自己解不开的结,借酒消愁,偶尔一次大醉,正常之至。

  他隐约猜到凯莉是为了甚么,但事情一过,她不又工作得生龙活虎?

  他庆幸有这样的妹妹。他呢?他苦笑。

  总有一天也要克服。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感情上的波澜──总会平息。他无法像素施那样奢侈的付出那么多,他不是素施那样的人

  所以,他没资格得到她的感情。不是说物以类聚吗?

  范伦或是那样的人,他为菱子付出那么多,但──想起范伦,他心中仍隐隐作痛。

  范伦有那么好的运气,有那么好的命,他得到素施的全心全意。

  范伦每从外埠回来,总带些小礼物到素施家。

  他表现得很含蓄,很谨慎,不像以前对菱子般的热情,但──他守在她身边。只是默默的守在四周,没有确切的表示。没有说过任何话。但眼神视线中,的确是有些东西,当他凝视她──她有无法自持的心头,一如当年。

  就是这样的凝望,她等到现在。

  她是满意、满足的。

  那天她开车送他去机场,临下车时他又那样深深的望看她

  他离开三天,这三天她心中都是他那凝望的模样,思思想想,心心念念,连睡梦中都是快乐的。

  只是那样的一眼。

  太不现代了。

  她知道,然没有办法,她完全陷在他的网上。

  这一次,他张了网吧?

  酒吧打烊,她从后门出来预备回家。

  范伦和他的吉甫车意外的停在那儿。

  黑暗中,他如海般深沉的黑眸停在她脸上,狂喜加上心颤,她无法令自己表现得更自然,坐上车,她仍沉默。

  他为她带来一件十分美丽性感的睡衣。

  “酒或咖啡?”在家中换上便装,她柔声问。她的万种风情在此刻只化作一缕柔情。

  他选了酒。

  的确,此时此刻若是两情相悦,酒无疑更适合些。他们一杯接一杯,眼光越来越朦胧,心海的涟漪变成了波涛。记不清是谁作主动,当他的手触看她的,当他拥她入怀,当他的唇压在她上面,他们再也无法假装,再也不能控制。三年前该发生的事,在今夜才能如愿完成。

  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她圆了自己的梦。

  黑暗中,范伦的呼吸声清晰而稳定的在身边响起时,她才能深深、深深的透口气。

  这就是她苦苦思念、苦苦等待、苦苦盼望狂恋的男人。

  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前尘往事,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她不愿再去回想,再去记忆。

  她拥有了实实在在的他,在他怀里,她感觉自己是完完全全的真女人,这已足够。

  她抓紧每分钟和他相拥相聚的时间,在他留港约五天当中,她拒绝见任何人。不再回到酒吧,他们完全的只拥有对方,那样贪婪的要补回曾经在他们中间失落的日子。

  第六天清晨,她送他到机场。

  在下车离开时,他们深深的拥吻,舍不得放开对方。三年中所蓄积的热情,全在这几天里爆发了。

  素施的快乐无法令自己安静下来,那是难以形容,难以描述的。离开机场,她慢无目的地开看车,不想回家,家中装不下她满溢的快乐,她愿化作一道彩虹,伴看范伦的飞机到天涯海角去。才分手,她已又再思念。

  爱情原来是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对他三年来的刻骨铭心是最深刻的,但比起现在的快乐,那真算不得甚么。她在想,即使在此刻死去,也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满足的人。

  不能总在街上飞驰,总要有个去处,她要把满溢的快乐与人分享。

  知道不应该,不适当,却无法不打电话给吴凯文。他是最了解她的朋友。

  “素施,这么早,你在哪里?”惺松的声音。

  “街头,车上。”她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凯文,我想见你,立刻。”

  “发生了甚么事?”万分惊诧。

  “的确,真的发生了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她的快乐要爆炸了,“我能去你家吗?”

  “当然──欢迎。”他像从床上跳起来,并说了个地址。“你能找到吗?”

  “现在我相信自己能成功的做任何事。”无比的信心。

  在凯文的客厅里,他看到才几天时间就有惊人改变的素施。她的美丽像会发光,万种风情逼得人的呼吸也困难。

  “恭喜你。”凯文毕竟了解。

  “谢谢,谢谢。”她忘形的捉住他的双手,“爱情原来是那么美好,那么不可思议,那么难以形容。我愿以我拥有的全部去换取。”

  “你知道吗?”他要深深呼吸才能令自己平静,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你现在的模样只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甚么都不管,我真是太快乐,太满足了。我们相聚了五天,”她喘息,

  “五天里只有我跟他,我无法讲出我的感觉。”

  “他呢?”

  “我刚送他去机场,他去三天。”她美丽的脸上立刻有了忧伤,“这三天我恐怕会相思至死,怎么忍受呢?”

  他努力使自己微笑得更自然。太美好的事是会令人妒忌的,尤其是他。

  “你要控制自己的情感。”

  “让我放肆一次。”她抱看他的腰,用力旋转起来。“我太快乐了。”她的快乐令他莫名的不安起来。

  “停下来,停下来。”他说,“你要自制。”

  “我等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我不要控制,让我放肆,你是唯一最了解我的人。”她不肯听话,依然旋转看,叫嚷看。他们的声音惊醒了凯莉,她从卧室出来,揉揉眼睛,不能相信眼前小女孩般的大女人,就是酒吧中懒洋洋的素施。

  “凯莉,我妹妹。””凯文停下来介绍。

  “嗨。”素施热情的捉住凯莉的手,“你一定要为我开心,我恋爱了,和我深爱的男人。”

  凯莉先是错愕,然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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