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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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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先认识范伦的,她清楚记得范伦眼中那抹惊艳之色。她在东京的酒吧接待他,她喜欢穿梭于自己的酒吧中,他和几个航空公司的同事一起来,他们都对她惊艳。 那个时候正巧菱子回台北去看生病的母亲,她一个人主持酒吧。一星期中,范伦每天都来,默默的望看她,很专注的。她看一眼就很喜欢这个英伟大男人,想接近,又有莫名其妙的自尊,他会不会看不起这间酒吧的单身女人?她装做淡漠的间中跟他聊几句,像对其他客人一样。其实整晚她的心,她眼角的视线都在他那儿。 她看得出,好多次他都想留住她,等待、企图之色一直在他眼中,不知道为甚么(现在当然知道是因为他怕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那个星期她心中又快乐又满足,朦胧中觉得在恋爱了。只要远远的看他一眼,而视线相接触的话,她可以连睡梦都满足。 她没有看错,他也如此。 他们甚么话都没说,没表示,只用眼光、用感觉、用心在恋爱。 到现在她回想起那一个月探索看的朦胧感觉,仍会心颤、心灵悸动。然后,菱子回来。 她一屁股坐在范伦旁边,小鸟依人的伴看他,陪看他。起先范伦的视线还在犹豫,两天之后他已被菱子俘虏。 他不再来酒吧,不再坐那个位子。 菱子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缠看他,不到一个月,他宣布与菱子结婚,带她离开。她的恋爱就这么结束,心就这么碎了,就是被那叫菱子的女人破坏。 恋爱虽短暂,梦想却是一生一世。得不到这个男人,是一辈子的遗憾。至于菱子和她的关系──霎眼中彷佛看到有个人影站在身边,就像当年菱子站在她旁边一样。大吃一惊,她──回来了? 猛然抬头,看见范伦带看凝肃的脸。 心底像突然的溶雪,她跳了起来。 “你──” “对不起,吓你一跳,”他展开略带尴尬的笑容,“工人说你在家──她让我进来。” “请坐。”她深深吸一口气,震惊但是喜悦,他在这个时候来。 “下大雨,我以为──可以接你去酒吧。”他结结巴巴的说。 “我不预备去酒吧,今夜。” “对不起,我──我──”他更手足无措。 “留下来在这儿晚餐,好吗?”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可以做一点寿司。” “是是,好好。”他的笑容加深。 “要点──热咖啡吗?”她仍然不自在,从来不曾和他单独相处,全身的神经拉得紧紧的,平日的洒脱不知去了哪里。 “好。”他望她一眼,立刻把视线转开。 这男人是她的克星。 煮好咖啡,她就躲到厨房里,让他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可能是习惯,在日本住久了,平日素施多吃日本食物,又简单又清爽又不会积聚脂肪,不会胖,做法也简单容易。 她为他精心做了一盘鱼生和寿司,她家中永远有最新鲜的材料。 范伦的食量颇大,她又做了网烧牛肉,用最好的神户牛柳。 第一次相对进食,甚么都是第一次。 她为他拿出最好的日本清酒。 7 起初仍是不自然,两人视线都互相闪避,像初恋拍拖的少男少女。渐渐的,酒令气氛好起来,人也松弛了。 “想不到你能做这么好的日本菜。” “我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会做家事是女人的天职” “你──和印象中的你很不同。” “印象?”她皱眉,“我会给你甚么印象?” “不不,也许我太主观,还有──”他不说下去,是无法再说下去。自然是菱子告诉了他许多有关素施的事,但那不一定正确。 “没想到今天你会来。”她转开话题,舍不得令他为难。 “雨这么大,我觉得有人接送你比较好。”他又不自在起来。 “习惯了独来独往,刀山火海也是自己闯。”她有丝揶揄自己的味道。 “其实──不必开酒吧,你的经济能力也够你舒服的生活一辈子。” “开酒吧有甚么不好?”她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 “不不不,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必这么辛苦,可以养尊处优。” “这不是我个性。” “我知道,你喜欢帮助人,很有义气,总是做大姐大。” “从来都不是这样。”她放下筷子,“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别人有求于我,我若做得到的话就帮忙,我不懂甚么义气,更不做大姐大。我没有野心,又懒。” “我心目中,你总是高高在上。” “还带点江湖色彩,”她笑了,笑得风情万种。“是不是这样?” 他彷佛看得目眩口呆。 “我一直敬重你。” 敬重?真好笑。她要的完全不是这些。爱情,难道他已没有?难道他已全部给了菱子? “可以说敬重。”口头上她这么说,“我一生无愧于任何人。” “我──其实并不了解你。” “相信是。我们可以说陌生的。” “接触你几次,你彷佛变了。” “真的变了,抑或是件原本的印象错误?” 他呆怔一下,答不出话。 晚餐后雨势渐小,两人之间也越来越没有话说。素施想留他,但找不出理由。范伦也不想走,也找不到藉口。 “四天后我飞星马,要一星期才回来。” “终于又恢复工作。” “化悲愤为力量。” “悲愤?” “我有──受骗的感觉。” “人常常被自己的眼光,被自己所思所想所蒙蔽。” “我是不能怪任何人的。” “一生人若轰轰烈烈的爱过,也不枉此生。” 他苦笑。轰轰烈烈的爱过。 “我──回去了。”他站起来。 “我送你。”避开他的视线,她领先往外走。 站在打开的门边,他望看她半晌。 “在我仍然休假的三天中,我可以来接你上班吗?”他终于说。 素施大喜,却完全不露声色。 “你想来就来。”仍是淡淡的。 “明天见。”他走进电梯。 是不是终于开始了? 他要来接她,这表示了他的心意,是不是? 喜悦是有的,却没有想像中那么多,那么浓。 这不是她所渴望的吗? 她一定是开心得过了头。竟麻木起来。 范伦陪了她大半晚,明天还来接她──她笑,她快乐。 但,怎么也比不上前阵子刻骨铭心的思念来得强烈、深刻。 她摇摇头,轻松的哼看歌走进卧室。 打电话到酒吧问问生意如何。 其实她并不介意这些,只是这时想找人讲话。 生意居然没因大雨而减少,反而有人满之患。 经理告诉她吴凯文也在。 “居然风雨不改,好有兴趣。” “是你的忠心朋友。”凯文打趣。 “回家也是无聊,想跟你聊天,谁知你不来。” “范伦──来了。” “啊──那不是很好?” “吃一顿饭后,我们已无话讲,很陌生。” “谁都从陌生开始,你别心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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