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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睡不看就起床吧!她走到窗前张望着,很自然就看见那片绿茸茸的风里百合,只是绿——惹心轻叹,她巳

  不再对它怀有希望,开不开花也无所谓,斯年已三个月没消息了。

  看了一阵,她摇摇头,反正看来看去,“它们”还是那样,非常顽固,非常执着地保持那抹绿,一朵小花也吝惜开,有什么用呢?

  关上窗门,她又回到床上。她不能不睡,明天还要上班,还有很重要的“五年计划”会议,还要看这个月的月报,还要和李柏奕谈下一季的广告计划,中午还要去狮子会演讲,下午——唉!不能再想了,愈想她愈睡不着,这样,她怎有精神去做那许多工作呢?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数,强迫自己进人睡乡。好在她一向自律性甚强,生活也有规律,最后,她终于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早晨起床,她告诉自己今天是个忙碌的日子,要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

  八点钟就出门,嗯!很顺利,一切很好,八点四十分就到了办公室。勤劳的秘书已坐在那儿。

  “知道我们今天有一连串的战斗?”蕙心打趣着。

  “今天我不敢碰你,”秘书也有幽默感。“万一忙中出错,碰上了你的地雷,我会死得莫名其妙。”

  “小鬼!”慧心笑骂。坐到办公桌前,秘书跟了进来。

  “我重复一次今天的会议及约会给你听,”她说,“九点整开会,十一点有位报社记者要见你,有一段小访问。十二点半去狮子会午餐例会演讲,然后,三点钟要柏奕来。人事部林经理也希望你抽空见他——”

  “够了,够了,我今天三头六臂也不够分配,是吗?”慧心笑。

  “其实每次这么忙时,你不必三头六臂也能应付。”秘书笑:“你是最能干的女强人。”

  “拍马屁?下个月加薪五百元。”蕙心开始阅读开会要用的文件。

  九点钟,慧心像心中装了闹钟般的站了起来,正预备去会议室开会,看见秘书背后站了一个人,正想敲门进来。

  “我要开会,叫他迟点再来,”她还在看文件,一边挥着手,“我不想让其他人等。”

  “但是沈小姐——”秘书唯唯诺诺地,站着不动。

  “慧心,是我。”男人的声音。低沉、雄浑,非常温柔,非常有吸引力,谁?

  一抬头,整叠文件掉在地上,她张大了口,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傻了、僵了。

  她不能呼吸,不能讲话,她全身开始颤抖,是斯年!怎么会是他呢?他说过不再回来,他表示过永不可能,他——他怎么又站在她面前?他手上——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蕙心,是我。”他柔声地说。

  啊——他穿着很合身、很漾洒的牛仔裤,上面是一件剪裁、手工、料子都一流的衬衫,他是斯年——是以前那个斯年?或是做了神父的斯年?她混乱了,她竟分

  辨不出。

  “斯年——”她叫。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呼唤。“真是你,是吗?斯年?”

  “是我。”他向前跨一步。“你要开会,我可以等一下,我不希望耽误你的时间。”

  “你,”慧心目不转睛地望着斯年,手却指着秘书,“通知他们会议改期,取消所有的约会,我有事,必须立刻走。”

  “沈小姐——”秘书不能置信,这不是慧心的脾气,蕙心永远是公司第一,事业第一的。

  “照我的话去做,”慧心还是凝望着斯年,“因为我不想再错一次。”

  在秘书的惊愕、所有人的诧异之下,她挽着斯年的手,大步走出公司。

  很奇怪地,才迈出公司,她就觉得全身轻松,再也没有任何负担,轻松得整个人想飞。

  斯年回来了,她不必问任何话,她知道,他这次回来,无论如何总该有个终结,无论是好是坏。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她望着他手上那朵白色花球。“我从没见过这种花。”

  “风里百合。”他也凝视着她,平静安详地微笑。

  “风里百合?你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啊?它确实像百合,的确很美。”她叫

  “送给你。”他把花交到她手里。

  她接过来,一抹沁人心肺的淡淡幽香迎面而来。风里百合的香味竟是这么幽雅。

  “它真美,我喜欢它的姿态,也喜欢它的味道,”她喜悦地,“从这么远带回来,它竟不徽阵?”

  “不是从比利时带回来的,”他说,“我刚才顺手摘的”

  “顺手摘的?在哪儿?香港也有吗?我怎么从未看过?我那一片从没开过花。”她一连串的问。

  “刚才我到你家去,伯母说你走了,我在窗外花架上看见开了一大片,所以顺手摘了一小球。”

  “我的——花架上?”她叫。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狂喜和一丝莫名的希望一起涌了上来。她的风里百合开了花?昨夜还是什么预兆也没有,怎么今朝就开了一大片?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斯年在骗她。

  “是,伯母可以作证。”他举起右手,洒脱得一如六年——六年前?

  “斯年——我们现在——去哪里?”她问。模糊的希望又在心中跳跃。

  “上车,我再告诉你。”他促狭地看着她。

  “先告诉我,否则我不上车。”她说。很自然地流露出六年前的娇态。

  他仿佛呆愣半晌,突然跳起来,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然后,飞快地把车开走。

  慧心坐在那儿,心中怦怦乱跳,她真的迷惑了。是今天?或是六年前?是梦?还是真?怎么——跟六年前

  和斯年第一次约会时一样呢?

  时光是不会倒流的,而且——心中感受也不同。

  六年前她又气又不甘,觉得此人强横霸道,完全不讲道理。今天——今天她心中却是温柔一片。酸酸的,甜甜的,还有模糊的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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