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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妈,是我傻,是吗?”她带着深深的哭意。“我所有的痛苦、麻烦,都是自找的。”

  “重感情的孩子总是容易自苦。”母亲理智地说:“这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

  “一段经历已经够让我痛苦一辈子的了,”她无奈地说,“如果再来一段,我只有粉身碎骨。”

  “上帝不会对待善良的孩子这么不公平,你要有信心才行。”母亲说。

  “会,我会。”蕙心微笑。“妈妈,谢谢你的开导,

  我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母亲欣慰地,“做母亲惟一的要求就是要子女能幸福、快乐,你明白的,是吧?”

  “我明白,我不会再自寻烦恼了。”她说。

  “那个——李柏奕怎么好久没来了?”母亲这是打蛇随棍上吗?

  “啊——他,”蕙心有点尴尬,“前天——我们谈了很多,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是——这样吗?”母亲好意外。“现代的男孩子怎么一点不专一,而且没有耐心。”

  “他很聪明,懂得保护自己,不会像我这样,走上一条绝路而不知回头。”慧心说。

  “那——也是。”母亲看来是失望的。“是你拒绝了他,对不对?”

  “你最了解我,妈妈,”慧心半开玩笑地,“柏奕在某些方面太像斯年,面对他,我很痛苦,我不想勉强自己。”

  “我明白。”母亲也无奈。“可是柏奕是个少有的。好条件的男孩子。”

  “好条件的人可多了,像我助教、像朗尼、像——”

  “那有什么用?他们都没有耐心又不专一,不肯等你一辈子。”母亲打断她的话。

  “妈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谁等谁一辈子这 回事?”慧心大笑。“我也不会。”

  “你会。”母亲斩钉截铁地,“我知道你会,你一定会,无论你嘴里怎么说,你会等斯年一辈子,你告诉我真话,是不是这样?”

  慧心的笑声猛然停止,脸色黯然。

  还有谁比母亲更了解她呢?谁更能读出她心底的话?她是这样的,母亲说得太对了。

  “我真庆幸有这么了解我的妈妈,”她拥住了母亲,“有些事——我真的不能勉强自己。”

  母亲轻轻拍她,然后放开她。

  “孩子,你放心,妈妈也不会勉强你做什么,”母亲柔声说,“只要你记住,妈妈要你快乐。”

  “我知道,妈妈,我会记住这句话。”蕙心的眼眶又红了。“我会努力做。”

  “这样就好,我也不必担心了,”母亲摇摇头,“事实上,我也知道,斯年这样的孩子——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遇到他,我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是我的幸运。”蕙心立刻说:“遇到了世界上最好。最令我满意的男人,虽然得不到他——我也甘心,总比碰到一大堆庸庸碌碌的好得多。”

  “好吧!”母亲笑。“你能这么想就好,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叫你吃午餐。”

  “别预备午餐了,”她的兴致突然好起来,“中午我开车带你去浅水湾吃。”

  “浅水湾?算了,太远,我又不爱吃西餐。”母亲摇头。

  “那去香港仔吃海鲜?”羞心真是兴致勃勃了。

  母亲凝视她一阵,不想扫她的兴。

  “好吧!去香港仔。”她说:“要不要去接你爸爸?”

  “一言为定。”蕙心好开心。

  “那么——休息一会儿再去。”母亲走了出去。

  “我不休息,因为我要把‘风里百、’移植到心园里。”她悄声地说。

  蕙心努力使自己振作,她脸色开朗,神情愉快,至少在公司如此,在朋友面前也如此。

  像今天,她就约了费烈、文珠他们一起去郊游、野餐。文珠本来答应了的,后来又不肯去,她说宁愿在浅水湾她家别墅里烤肉,她伯去到荒山野岭的没有厕所。

  “要我去全世界都行,”她稚气又坦率地,“但必须在我去的地方,预备一个现代化的厕所给我才行,我什么都不伯,就伯厕所脏。”

  “你这被物质文明宠坏的女人。”家瑞看她一眼。神色和语气都恢复了正常。

  “事实如此啊!你们只是不讲出来,难道你们不伯又脏又落后,几十年前的厕所?”文珠叫嚷。

  啦吧2我们改去文珠家的别墅,”蕙心拍拍手,“其实去哪里都没问题,主要是大家能聚在一起开心。”

  “对。这话最对,还是蕙心最好,最能通情达理,”文珠抓住慧心的手,“所以蕙心能够做女强人。”

  “是。我要做一辈子的女强人。”慧心不以为意地。

  家瑞和费烈都看她,很意外似的。她和斯年——不是很有希望吗?

  “那么快走啊!大家一直站在这儿做什么?”文珠是粗心大意的人。“早点去,我可以叫佣人预备吃的。”

  “不必准备,”蕙心拍拍车后的行李厢,“昨天我有空,我全准备好了。”

  “哇!有现成的可吃,还不走?”文珠跳上她自己的车,家瑞也跟了上去。

  费烈自己没开车来,所以坐蕙心的车。

  “这部车是斯年以前那部,是吧?”坐上车时,他问。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总是不带太太出来一起玩。”蕙心的话题转得好远、好远,费烈再也接不上口了。

  “她不方便。”他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她不方便。”慧心笑,就快做母亲了呢?“她怎么样?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胖了许多,相信以后会复原。”费烈喜悦地。“其他的没什么改变。”

  “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她颇为感叹。

  “你和斯年——”

  “幸福总是对我很吝啬,”她立刻打断他的话,她已经两次制止他提斯年了,“我认了。”

  “慧心,你觉得——不再有希望?”费烈关心地。

  “我没有再想‘希望’这两个字,”慧心摇头,“因为那实在是件很虚无缥缈的事。”

  “但是慧心——

  “你没听说我要做一辈子的女强人吗?”她说得颇夸张。“事业是比较实在的东西,至少我看得到,摸得到,把握得到。”

  费烈想一想,吐一口气,不再说话。

  ‘你又不以为然了?”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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