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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没事不能找你?”柏奕的语气是开心的。“和朋友出去玩,是——斯年?”

  “是。”蕙心直认不讳。

  “他——也来了纽约?他不是——不是当神父了吗?”柏奕大感意外。

  “是啊!他来为教会办点事,顺便回哈佛拿他的一些证书。”蕙心说。

  “我知道,他是哈佛的P.H.D,很了不起,”柏奕说,“你们约好一起来的吗?”

  “有这可能吗?”她反问。

  “无论如何,慧心,明天一起午餐,如何?”他开门见山。他就是这个脾气。

  “抱歉,柏奕,明天一早我就得出发,”她歉然地说,“这是原巳订好的时间。”

  “没关系,总有机会的。”他爽快地。

  “你还没说为什么来美?”她问。

  “哦!回来作演示文稿及开会。”他说:“每年总得来回个十次八次,早已习惯了。”

  “停留多久?”她又问。

  斯年回来之后,柏奕和任哲之仿佛都变成遥远又陌生的人,斯年——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三四天,”他似乎有些遗憾。“每天都得开会,所以不能去波士顿看你了。”

  “我只不过是去念书,不敢劳动你。”她说。

  “斯年和你一起去?”他突然问。

  “是。他开车,他是识途老马。”她坦然地。“我自己去怕会走冤枉路。”

  电话里一阵沉默。

  “我也很乐意为你开车领路。”他说。

  “我知道,或者——以后会有机会,”她困窘地,“斯年只是顺道罢了。”

  “我能见见他吗?”他突然问。

  “我们九点钟出发,你可以在厅堂见到我们。”蕙心很含蓄地说。

  “九点?”他笑。“我八点一刻就要赶去公司了。”

  “那么下次啦!等我们回到香港时。”她说。

  “一言为定。”他大方地。“斯年陪你三个月?”

  “当然不,他大概只停留十天,我来读书是不需要陪伴的。”她说。

  “啊!那太好了,下个月我仍会回来,我一定抽出一天去波士顿看你。”他开心地。

  “好。我会等你。”她说。

  她累极了,想结束谈话,但柏奕却仍没挂断的意田“慧心,我觉得近来你有点改变。”他说。

  “哪方面?我自己倒不觉得。”她说。

  “在香港找你,你总是没空,到美国又凑不好时间。”他慢慢地说:“有原因吗?”

  “怎么会呢?这一阵子我比较忙些。”她说。

  “但傅斯年呢?他好象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占据了你所有的时间。”他说。

  “与斯年无关,虽然他以前是我男朋友,”她失笑,“你想想看,一个神父能有那么多空闲来占据我所有的时间?我真的只是为念书而忙。”

  “但愿如此,更希望如此,”他笑,“否则——我有个感觉,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柏奕,希望你明白,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她诚挚地说,“以后你会越来越发现我有很多缺点。”

  “谁不是凡人?我没说过你是超人,”他笑,“但你是有一汾——平凡中的不平凡气质,我说得对吗?”

  慧心一下子迷惑了,平凡中的不平凡?谁说的?斯年,对不对?这柏奕不但有着和斯年相同的气质,竟也能说出和斯年相同的话,这——怎不令人迷惑?

  “以前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她冲口而出。

  “谁?谁说过同样的话?”他感兴趣地。

  “六年前的斯年。”她吸一口气说。

  “斯年?”他笑起来。“你说过我某方面像他,是不是?我这影子很想见见他本人。”

  “柏奕,你不是影子,真的,我没有这么说过,”她立刻解释,“如果我说错了话,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别担心,其实——我并不介意当斯年的影子,”他笑,“如果你愿意接受这影子的话。”

  “柏奕——”她心中一窒。

  “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他立刻说:“虽然没见到你,听见你的声音也很开心了。”

  “柏奕——哎!再见。”她放下电话。

  柏奕的来到已是意外,他直率的话更令她不安。柏奕像斯年,但——他能代替斯年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柏奕是压力。

  她透一口长气,赶紧冲个凉,回到了床上。

  刚上床,电话铃又响了,她皱皱眉,这么晚了,柏奕应该知道会打扰人。

  “我是蕙心。”拿起电话,她说。

  “刚才在跟谁讲话?”斯年的声音。

  啊!斯年,她立刻精神大振。

  “斯年,刚才是香港广告公司的李柏奕打来的。”她说:“他来美国开会。”

  “就是大家说很像我的那个?”他问。

  “气质像,外貌不像。”她说:“我在香港找不出哪个人的外表比你更出色。”

  “是在捧我?”他笑。

  “到今天我再来捧你有什么用呢?”她摇头。“我讲的是事实,不是拍马屁。”

  “那李柏奕——讲了什么?”他问。

  “他想见你。”她简单地说。

  有些话是不必告诉他的,是吧?她分得很清楚。

  “见我?为什么?”他意外地。

  “谁知道?我没有问他。”她说:“这么晚还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事?”

  “不,没事,大脑很兴奋,睡不着。”他微笑。

  “大脑兴奋?你写了文章?”她打趣着。

  “不——”他顿一顿,说:“我没有想到,六年后又可以和你同游纽约。”

  “你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是吧厂她叹一口气。”我也是这怎么想。“

  “所以——命运不是我们能安排的,我现在也相信这句话了。”他说。

  “你曾经试图安排过命运吗?”她问。

  “是——我安排自己做神父,这也许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我自己的安排。”他说:“所以——我仍要受苦,受折磨,因为——我没有资格安排自己。”

  “你怎么——这样说?”她心中波动得厉害。

  “这是我真正的感受。”他说。

  “我不明白,斯年。”她深深吸一口气。“难道事到如今,还可能——有什么转变?”

  即使是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仍听得出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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